我们这一届只有我一个人考上县高中,结果,我还没去上,另外,还有两个考上了乡里的高中。王博士感到很失败,这可能是他在无意识中与城市的升学率相比的结果,总之,他对自己抱着这个结果离开我们学校感到非常的遗憾,再加上他要离开我们学校了,他和校长说了好多愧疚的话。校长可是和他的心情完全相反,校长说,往年,我们学校连乡里的高中都考不上一个,这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他,今年又亮白板了。校长感觉王博士就像一颗闪亮的流星,明明知道留不住他,但是,她还是想借这颗流星多照亮一会儿我们的校园,他正准备带着遗憾离开我们学校的时候,校长又给他出个难题,校长说:“王老师,本来我不应该开这个口,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再过一年我就要退休了,本来我想站好最后一班岗,可是,老天不让啊,我丈夫得了重病,我得离开学校一段时间,可是,上面暂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替我,而学校又不能群龙无首,我想来想去,只有你合适,我想让你代理一段时间的校长。”王博士惊讶地我一声。校长继续说:“不过,我不强求你,不管你代不代理这个校长,你根据自己的情况,随时都可以走。”王博士看着校长那无奈和诚恳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当面拒绝她,他说:“校长,您也别太着急难过,您容我考虑考虑行吗。”只从校长找过王博士,一连几天,他把私用的东西收拾起来又放回去,然后又收拾起来,又放回去,最后,还是没狠下心离开我们学校。
只从我决定不校,我怕见到校长和老师,我愧对他们,特别是王博士,我知道他没走,我也非常想见他,但是,我就是迈不出那一步。我整天魂不守舍地活着,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有活的时候我就闷着头使劲干活,没活的时候我就靠着那棵老榆树木呆呆地站着,我感觉不到风声,感觉不到鸟鸣,感觉不到太阳的灼热,感觉不到露水的潮湿,我对着天空呆望着,呆望着,呆望着那浩瀚渺茫的苍穹,我愿意就这样默无声息地消失在那浩瀚渺茫的苍穹里,没有痛苦的消失,没有牵挂的消失,没有愧疚的消失。天总不随人愿,张惠贤的突然出现又把我从那魂飞神离的幻觉里拉回来,她使劲拍我一下,大声喊道:“刘兰叶,你想啥呢?”我愣过来神,问她啥时候来的,怎么不吭不响的,像个幽灵一样。她说:“我都快把你们家的门敲破了,可是,一直没人吭声,我看门没绊住,我就进来了。”她看我不说话,又说:“你是不是还在为上学的事难过呢,我妈说了,命里有的自然有,命里没有别强求。我看你和我一样,命中注定不该上学,你也别难过了。”我不耐烦地说:“别说了。”她看我不高兴,就不再提上学的事,她挨住我靠在树干上,我俩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呆呆地望着星空,谁也不说话,世界一片静默,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心事重重地说:“我想对你说一件事。”
我心不在焉地说:“什么事呢?”
她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地说:“过几天我就要出嫁了。”
我惊愕地转过脸,“什么?”
她沉默一会儿,声音突然沙哑起来,“过几天我就要出嫁了。”我感觉她都快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