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饶恕!
锦画看着剧烈颤抖的萧婠婠,悲天悯人地暗叹。
半晌,她道:“我已说过,你可以不信,但我说的都是事实。陛下真心爱你,只要你能放下这段血海深仇,就能得到美满与幸福。假若你放不下,也不要想着复仇,因为……杀了陛下,你就能开心一点吗?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锦画拍拍她的肩,最后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萧婠婠呆呆的,没有任何反应,眸如血,脸如雪,似已冰化。
走了两步,锦画又道:“我选择告诉你,是因为,你应该知道真相,更应该知道与你厮守一生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
————
仿佛千丈雪峰上的冰壁,僵硬得一动不动,没有任何体温,没有任何气息。
萧婠婠没有任何感觉,就算手足冰寒,就算心脉停止,就算被人剑杀,也毫无知觉。
她已经死了。
被楚敬欢杀死了!
好久好久,她终于动了动,仿佛身体被劈成两半,仿佛身心撕裂开来,那种尖锐的痛,铺天盖地地袭来,难以承受。
泪水轰然而下。
躺在床上,四肢冰凉,泪水不停地流,不停地流,直至天亮。
脑子里是父亲、母亲的音容笑貌,还有楚敬欢那张冷峻的脸、那双冷厉的眼,交替闪现,激烈地交战,几乎挤爆她的脑子。
父亲,母亲,婠婠应该怎么办?
婠婠去陪你们,好不好?
婠婠错了……大错特错……
————
萧婠婠抱恙在床,病来如山倒,来势汹汹。
楚敬欢焦急万分,传宋之轩来诊治,对她又是询问又是安慰,尽显为人夫君的体贴、温柔。
宋之轩道:“娘娘只是偶感风寒,陛下无须担忧。”
闻言,楚敬欢放心了一些,要她好好歇息,说晚点再来看她。
萧婠婠挤不出一丝微笑,“陛下去御书房吧,臣妾无碍。”
楚敬欢拍拍她的肩与手,温存地笑了笑,这才去御书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眼眶湿润了。
不久,宋之轩送来汤药,她喝了大半碗,问道:“大人,本宫有一事问你,望大人如实回答。”
“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总是那样,声音温软。
“大人还记得宁王之死吧,大人说,宁王之死,不是那么简单,可能有人暗中行事。”萧婠婠迫视着他,眸光冷厉,“本宫查过,事情并非如大人所言,不知大人有何解释?”
“既然娘娘问起,微臣便如实相告。”宋之轩抬眼看她,目光坦然,“微臣的确说过一些口是心非的话,宁王受寒高热,并非有人暗中行事。”
“谁要你那么说的?”
“就算微臣不说,娘娘也猜得到。虽然微臣是身不由己,但也欺瞒了娘娘。”宋之轩低头,诚心诚意地道,“微臣惭愧。”
“退下吧。”
“微臣告退。”
宋之轩走了三步,回转身,目光怜惜,“陛下待娘娘如何,娘娘最清楚。”
萧婠婠没有回答,却收不住唇角冰冷的讥笑。
楚敬欢爱自己又如何?
他害死了父亲、她的家人,让自己变得孑然一身、孤苦无依。
他满手血腥,沾满了家人的鲜血,她怎能与冷酷、残忍的仇人同床共枕?
又是一夜无眠。
一直在想,她应该为父亲、为家人复仇吗?她下得了手吗?她忍心杀他吗?
即使他站在她面前,将匕首放在她的手中,一动不动地让她杀、让她复仇,她也狠不下心肠,将匕首刺入他的胸口。
因为,她爱他,相较她对楚连珏的爱,还要深,深入骨血。
然而,伤她最深的,是楚敬欢,是她最爱的人。
————
萧婠婠卧床三日,楚敬欢待她尤为体贴,关怀备至,得闲就来瞧瞧她。
每当面对他的微笑、他的宠溺、他的深情,她就觉得心痛。
明明相爱,为什么不能相爱?为什么他是她的杀父仇人?为什么真相是这样的?
为什么……心痛……悲酸……痛得血肉模糊……痛得撕心裂肺……
要不要为父亲和家人复仇?
要,或是不要,在她的心中交战,她不知道……被他抱在怀中,看着他的黑眸,抚着他的脸,她的心在滴血。
终于,她有了决定。
这夜,萧婠婠假装身子不适、卧病在床,让楚敬欢去承乾宫。
子时,凌立从侧门进了坤宁宫。
她看着熟睡的儿子,轻轻抚触着他的小脚、小手和脸蛋,流连不舍。
泪珠“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止也止不住。
母子分离的痛,外人不会明白。
乾儿,你还这么小,还没学会走路、学会开口说话,母后就要离开你了。
乾儿,不是母后不要你,而是,母后不得不离开……母后无法面对你的父皇,再与你的父皇白首偕老……母后背负着萧家的血海深仇,再留在宫里,就无法面对父亲、母亲和所有亲人。
乾儿,不是母后不带你走,而是留在父皇身边,留在宫中,对你是最好的。
乾儿,母后不是一个好母亲,母后对不起你,原谅母后,好不好……
很想再抱一抱可爱、可怜的儿子,可是,她竭力忍住了。
再看一眼,她毅然离开。
凌立抱着熟睡的楚文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