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我们照顾好自己,还说,不管是船还是其他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太过看重。”
周思甜一怔,随即点点头,是啊,这像是爸爸会说的话。至此,她对李铮的最后一丝不满也随之消散。要把船交出去就交出去吧,小铮才是爸爸最宝贵的遗物。想到这里,周思甜看向李铮的目光不由又柔和了几分。
李铮不知道自家继姐的心理变化。他奇怪的是,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家却没有一个亲戚出面,按理说八十年代的宗族观念还是比较重的,更何况他们家还有艘船,这在这个时代可算得上一笔大财富了。
“小铮,你身子刚好一点,晚上就不要去祠堂了。我去守着爸爸。”虽然俩小私心里不认为父亲已经死了,但镇子上的大人们言之凿凿,说死在海上的不办丧礼不下葬是不能投胎的。
因此,周思甜将李强旧时衣物放在棺木里停灵在祠堂,只等头七过后选时辰下葬。
李铮摇摇头,“我去。”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理应给人磕两个头。没等周思甜拒绝,他已经披上外套走了出去。
秋日的夜晚来得格外早,明明只是下午四五点钟,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八十年代的小镇没有城市的灯火通明,整个镇上的路灯数量一个巴掌就能数明白。两姐弟一前一后走在小镇唯一一条水泥路上,听着此起彼伏的自行车车铃发出的“叮铃铃”的声响,沉默不语。
祠堂倒是灯火通明,踏过高高的门槛,布置简陋的灵堂寂寥得可怕。一个身着褐色上衣,黑色大脚裤的妇女正蹲在地上折着纸钱。
“妈,我给你带饭来了。”祠堂外传来年轻人咋咋呼呼的声音,“咔嚓”自行车往祠堂口那棵大树下一靠,一个和周思甜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子带着几个铁盒跑进来。
见到李铮和周思甜两人,他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李铮,你能走了?”
没等李铮回答,褐衣妇女就已经直起身来,狠狠剜了年轻人一眼,“你这叫什么话,小铮只是发烧,烧退了自然就好了。”
训斥完年轻男子后,她转过头一脸慈和地看向李铮,“既然来了,给你爸磕个头吧,这是最后一日了。”
李铮能从她眼中看出不忍和同情,他点了点头,也没有问这女人是谁,快步走到蒲团前,跪下,重重三个头磕下。
冰冷的石板和额头碰触,一股子凉意从额头蔓延到整个大脑。李铮的眼神从迷惘慢慢变得坚定起来,叔叔,很感谢您儿子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保证我不会虚度这一辈子,我保证“李铮”这个名字会变成其所有亲人,乃至所有华国人的骄傲。
香案上的青烟打了个转,慢慢升腾到屋顶上方,随即慢慢消失在昏黄的灯火中。
“妈,我在路上听说,杨胜那伙子人为了李叔叔的船,带着生产队的人上李家去了!”年轻人拉着妇女在一旁咬耳朵,但是祠堂太安静了,因此即使他们的声音已经很小了,李铮也听得很清楚。
妇女圆目一睁,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这群天杀的,看你爸不在,竟然找上门去了。不行,我晚上回去,得和你爸好好说道说道。”
“就是,爸才是生产队队长呢,他杨胜一个副的整天在那上跳下窜。”
“闭嘴,这话是你能说的!”
李铮的眼珠转了转。他站起来,默默做到了小板凳上,一张一张地折纸钱。周思甜显然外化得多,跪在蒲团前,哭得都抽噎了,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日的事情。
李铮真感谢周思甜的话痨属性,有些事根本不需要问,周思甜就会“巴拉巴拉”全部讲出来。
比如,李父不是小镇上的原住民,所以在镇上没有一家亲戚。再比如,李父年轻的时候曾当过生产队的队长,后来因为某些原因退出了生产队。还有李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民妇,其父曾是京城的大官,全家被下放到清河镇的,这才嫁给了李父,后来在外公被平反前,实在忍受不了乡下的日子,跟着黑船跑到香江去了。
是了,清河镇是后世深市的一部分,与亚洲金融中心香江隔海相望,若是天气好,还能在小镇北边的山坡上看到香江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
李铮和周思甜在祠堂里呆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就被郑妈妈赶了回去,说小孩子身子弱,且明儿个就是下葬的日子,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
在郑家人的帮忙下,李父下葬事宜进行得很顺利,时间又过了两天,李铮看得出镇上人见到他的表情已经慢慢从同情变成了欲言又止,他知道……船的事不能拖下去了。
于是李父下葬后的第二天晚上,李铮带着周思甜到了郑家。郑建国是清河镇生产队的现任队长,他这个队长是还是李父一手扶持上来的,也正是因此,李父与当时就是生产队副队长的杨胜生了嫌隙。
他们到的时候,郑家人刚吃完晚饭,郑妈妈正在收拾碗筷,见到李铮两人,脸上立即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小铮来了,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你家的情况婶婶会不清楚嘛!都拿回去!”郑妈妈见周思甜要把手上的篮子递过来,连忙拒绝道。
周思甜不由看向李铮,李铮笑嘻嘻地将姐姐手上的篮子接过来,放到郑家的饭桌上,掀开篮子的盖头。一股子j-i汤的醇香味四散开来,让在里间写作业的郑晓东也不由探出头来。
“婶婶,这是杨副队长上次来送的老母j-i熬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