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竟累成这样,拼命劲却丝毫不让须眉,实在让人另眼相看。
然她出身如何,家中又如何,假扮男子考功名入仕又是为的什么?他却全然不知。
再想先前说的一些话,沈英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伸过手去,小心翼翼拿开她搭在书上的手,将那书合起来。
孟景春单手撑着脑袋依旧睡得很香,动也不动。
屋外有断断续续的虫鸣声,屋中却寂静得吓人。
沈英抬手揉了揉睛明穴,复又睁开眼,身子稍稍前倾。孟景春仍是歪着脑袋,唇角却有口水,沈英不自禁地伸过手去,然手指还未碰到她唇角,孟景春却是动了动嘴,好似察觉一般。沈英以为她醒了,吓得赶紧收回手,没料这家伙却极其自然地换了只手,头歪至另一边,接着打盹。
孟景春嘴角仍留着口水,沈英叹一口气,起了身。
他极小心地从书房走出去,到后院透了透气。
黑漆漆的,天幕中连颗星也瞧不见。置身这黑暗中,沈英心却难静。孟景春将他原先死水般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且竟让他有了顾虑。
先前不论做什么,可以谁都不顾及。诸事要如何做,他心中清楚如明镜。现下他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知她日后恐遭遇大麻烦,他每每看着她现下无忧无愁,一心只知拼命,便总是忍不住替她担心什么。
可这与他又有何干系?孟景春欺君是她自己的事,生死都轮不到他来操心。
沈英狠下心下了这个结论,又转身回屋。孟景春仍在打盹,他走过去抿了下唇,轻拍了拍她后背,道:“孟景春,醒一醒。”
“唔。”孟景春似是迷迷糊糊睁了下眼,抬袖子擦了擦口水,又“唔”了一声,索性趴回桌子上睡了。
这是压根没醒!
沈英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来,看着矮桌上那不停跳动的烛火实在头疼。睡罢睡罢,看你能这般睡到何时。
他吹灭灯,狠狠心不再管她,便转身回了卧房。
已近子时,沈英却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兴许是白日里歇了太久,晚上难眠。
又过去半个时辰,书房那边竟仍是没有动静。他扯了毯子走过去,却见孟景春仍是睡得好好的。这是什么本事,趴桌子上睡觉竟不会觉得发麻醒过来吗?究竟是有多累?能睡得这样死!
沈英本只打算给她盖条毯子,却见软垫太单薄。夜晚地上寒气重,他犹豫再三,弯下腰去将孟景春抱了起来。孟景春闭着眼蹭了蹭,乖巧无比。
沈英抿唇不去看她,索性将自己的床榻让了出来给她睡,自己又抱了床被子回了书房。
后半夜出奇的好眠,醒来时,晨光已蹑足爬进了屋中,沈英睁开眼觉着光有些刺目,便伸手挡了挡。意识到自己睡在书房时,外面忽响起了动静。
他坐起来,孟景春正站在书房门口愣愣地看着他。
相顾无言,孟景春忽然打了个喷嚏。
“相爷这是不是做梦?一定是的。”她自问自答的声音里竟带上了鼻音,说完又是一个喷嚏:“可到底是相爷的梦还是下官的梦?下官得知道是掐自个儿还是掐相爷。”
“……”
沈英坐着一动不动,淡淡开口:“还是掐你自己罢。”
孟景春又打了个喷嚏,脑子忽然醒过神来一样。相爷这说话语气实在太平常太像他,那相爷没有糊涂,是她自己做梦了?不对啊……
沈英起了身,将毯子叠好,背对着她语气冷冷:“一直这么打喷嚏怕是热伤风了,最好瞧瞧是不是发热,别将脑子烧坏了。”
孟景春怔怔看着他的背影一会儿,脑子卡壳一样,愣是没想明白怎么会睡到了相爷的榻上。
她转过身,头重脚轻地飘至门外,好得离谱的阳光一下子击晕了她。
——睡过头了来不及画卯!得——扣俸银!
☆、【二零】走得真干净
孟景春拔腿就往衙门跑,终是没来得及画上卯,三十个孔方兄便这样白白没了。她窝在案桌前打喷嚏,同僚在一边翻卷宗一边说着风凉话:“这般天气你还能将自己弄成这德行,也是不容易。”
孟景春耷拉着个脑袋,心中嘀咕不知何时才能吃上饭,她已快饿得不行了。
同僚又说:“瞧你这样子,不如告病假回去算了。左右今日没赶得上画卯,你再耗一日得多亏啊。”
孟景春又打了个喷嚏。
又一同僚闻声抬头看她:“你还是回去罢,热伤风也是会过人的。”
孟景春便收拾了东西,脑子晕晕乎乎地去同推丞大人告了个病假,便回去了。
她这一病就是好几日,月事也来凑热闹,肚子疼得太厉害,她便索性又多告了一日假。
因不必起早,时至中午她还睡着,忽听得外面好大的动静。笼子里的鹦鹉叫了几声,她翻身继续睡。外面好似有人在搬东西。说话声,马嘶声,一直响不停,吵得孟景春压根没法继续赖床。
她忍了半个时辰,终是爬了起来,穿上外袍,开门问了一句:“何事吵成这样?”
门前的空地上停着马车,小厮正往那马车里抬箱子。再一看,这箱子竟是从隔壁屋子里抬出来的。这是——要搬家?
孟景春尚未回过神,还以为自个儿在做梦。吏部那管事闻得孟景春问何事,连忙过来道:“皇上赐了相爷宅子,这会相爷府上的人过来将东西搬回相爷府呢。若是吵着孟大人了,还望见谅。”
孟景春听着一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