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见他心情似乎一天比一天好,也不禁打听起他近来的举动。
宇文邕只道不久后城南会修建起简易的避难所,督将以下的军官也很快会忙碌起来,不出意外的话,粮食和兵源都有了来源。
尘落听后恍然,明白他定是令这些官员去组织难民修建住所,并且组织他们去耕作菽麦,习武操练。
而很快他的另一道旨意也在坊间引起了骚动。
诏曰:公私道俗,有积粟麦者,只许保留自家足够的口粮,其余应尽数卖出,用于赈济灾民,若有私藏不交者,当以此论罪。
尘落不知可否,但却佩服起他的手段,他这一系列举动不仅有了更多耕种的人,还在不知不觉中扩大了府兵的来源,从佛寺手里抢回了编户和粮食。
反对声在强权的面前渐渐被压了下去,一切似乎都在宇文邕的掌握中进行着。
这日,尘落正在思齐殿里望着吐蕊的连翘发呆,婢女突然来报说皇后召集诸人去重信殿商讨今年祭祀蚕神之事。
她不敢耽搁,急忙赶了过去,入殿时便看到早已到场的李娥姿等人。
尘落对几人欠了欠身,便在阿史那的示意下就了坐。
“今日请各位前来是想问问大家对今年祭祀蚕神之事的想法。”阿史那直入了主题。
“皇后殿下,依我看,像往年一样走个形式便好。蚕养得再好,这丝陛下也不让咱们穿。前些年还有机会看些上好的蜀锦,这两年宫里都难见。”厍汗姬先开了口。
“厍汗姐姐,这祭奠蚕神之事是重要习俗,就是按规矩来,也至少要细化安排,哪有你说得走个形式便好?”冯姬也说了自己的看法。
尘落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始终不发一言,直到阿史那唤了她几声,她才回过了神儿。
“妹妹可有看法?”阿史那问道。
尘落回想起前几日宇文邕在看的东西,思考片刻,开口道:“桑之发芽关系到一年的蚕事丰收与否,也关系到百姓生计,祀蚕神,迎紫姑,不仅是为了祈求今年的好收成,也是为天下之人典范。如冯姐姐所言,此乃是大事,故祭祀之俗不可省。但厍汗姐姐所说也不无道理,我等身为陛下后宫,应体谅陛下节俭之行。若是走了完整的祭祀仪式,未免过于形式,而且规矩繁杂,耗时耗力。”
“贵妃妹妹说了这么多,也没说出什么关键的。”厍汗姬口中带着些不屑。
尘落倒不介意,笑道:“厍汗姐姐别急,我还没有说完。”
阿史那示意她继续。
尘落拱了拱手:“我曾观美阳伯苏绰所进六条,其三曰尽地利,人生天地之间,以衣食为命。食不足则饥,衣不足则寒。是以古之圣王,知其若此,故先足其衣食,然后教化随之。前些日子,陛下亲耕籍田,以垂范天下,便是此理。所以依妹妹之见,皇后姐姐贵为一国之母,也当为天下桑妇之表率。往年宫中也有养蚕之事,但却不普及。妹妹觉得,不如今年简化了那些形式上的东西,将养蚕的规模在后宫中扩大,并且妙选世家女及农妇,在宫中民间多安置蚕房,邀天下妇女共同养蚕织衣,自给自足。这样不仅能体谅陛下前些日子令服短服的初衷,还能适当供给后宫用度,解决百姓民生,为国库省下更多的银两。”
几人都望着她,似乎还沉浸在她的话里。
阿史那点了点头:“妹妹的想法确是不错…其他姐妹可有何意见?”
正在几人交头接耳之际,侍从进来禀报说陛下驾到。
几人忙起身同迎宇文邕进来。
宇文邕示意诸人免礼,执过阿史那的手,携她坐到了上首。
尘落隐去眼中的些许失落,也坐回自己的位子。
“皇后今日召集众人,不知是何事?”宇文邕端起桌上的玛瑙杯,随口问道,眼角的余光不禁瞥向那人。
“因为快至上元,所以请各宫姐妹一起商议今年祀蚕的事情。”阿史那解释道,“刚刚贵妃妹妹提议在宫中普及养蚕之事,并且筛选些世家女和农妇一同养蚕织衣,我觉得可行,正在与诸位姐妹讨论,不知陛下以为何如?”
宇文邕轻勾起唇,又望了下首一眼:“如此甚好,就这样办吧。谁养得好到时候朕便赏谁。”
“那大家可要好好努力才行。”阿史那领了命。
尘落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对上,轻撅起唇瓣,转移了视线。
宇文邕又在殿里说了些什么,便让诸人退下,只留阿史那一人。
尘落走在宫道上,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一回到思齐殿,她便找来些关于养蚕之事记载的书籍翻看。
宇文邕进来的时候看着桌前埋头苦读的人,好笑地走了过去,见她手里拿着《齐民要术》,桌上还摆着《诗经》和《左传》,从身后将她环住:“这么用工?”
尘落推开他的手,没好气道:“还不是你,没事说什么赏赐,我自己提的,要是养不好多没面子。”
“呵…你是在吃味刚刚我拉着皇后坐,后来又留下皇后吧?”
“我没有…”尘落肯定道,“陛下也不多在那里呆会儿,打扰我看书。”
“还说没有?”宇文邕将她一把拉到怀里,“这不是着急回来安慰我善妒的爱妃。”
“我就是善妒…”尘落懒得和他斗嘴,又看起书页,却一点都看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