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恭出了营,漫步在山道上,不时遥望一下远处的石城。
此城威严壮丽,如一个张着大嘴的怪物,气势汹汹地立在崖边,而崖下便是涛涛的汾水,汹涌澎湃。
想到刚刚营中诸将的畏惧,他心中思量着。
“王爷。”段韶叫住了他。
长恭驻了足,回头看向他:“段太宰?”
段韶对他点了下头:“一起去看看吧?”
长恭应下来,同他一起登上山顶观望起来。
“王爷可有想法?”段韶侧头看向他。
长恭思虑一会儿,分析道:“此城于巨石之上,急流之中,如今无桥可渡,想要从其他地方过去也很困难。可是即使渡河,若不迅速也很容易被周军发现,失了我们的先机。我以为若能先引起城中的混乱,再借机攻城,或许不失为一个法子…”
“那王爷可有何计策?”段韶继续问道。
“此城虽高却相当狭窄,若是起火,城中必乱!火攻当为上策。且据我观察,此城虽为石城,但是靠近汾水之岸的城墙却非完全的石质,应是周兵修建所致。或许那里是我们的突破口。”
段韶轻笑一声:“王爷骁勇善战,才思缜密,确是难得的将才。当年公主也总在我面前炫耀您的才华。”
长恭谦虚道:“您过奖了,淮安妹妹她受您所教,其实在谋略上胜于我很多,只可惜…”
“文宣皇帝若是知道,恐怕要气得活过来…”段韶的语气稍显凝重,“她是我徒弟,也是我的晚辈,我一直把她当成女儿般看待,不想她如今竟然会成为周国皇帝的后妃…”许是有些感慨,段韶咳嗽了几声,轻捂住胸口。
“您没事吧?”长恭扶住他。
“不碍事…”段韶站稳身子,抬手示意他不必担心,“人老了,总是多些感慨。我这一生战场上风光,战场下的生活却一片混乱。到了这年纪,希望能平淡平淡,但内忧外患总让人心里不踏实。这残躯,也不知道还能保护多久这土地?”
长恭听后,看向他的神色多了几分担忧。
段太宰他谋略过人,雅性温慎,又是至孝之人,一直都是为自己所钦佩的长辈。
当然,他也不是十全十美之人,唯一不值得称颂的事情或许是财色之事。
他曾听说当年魏朝黄门侍郎元瑀之妻皇甫氏有容姿,因其弟谋逆,被没入宫中。段太宰因为看上她向父亲文襄帝请赐此人。
父亲也相当敬重太宰,不好违背他的意思,就将人赏给了他…此事曾一度引起朝堂的议论。
但在他看来,这一件事并不能辱没段太宰一生的光辉。
因为和他们高家的几代帝王比起来,段太宰从不仪仗权势强迫别人。且他虽居高位,却经常微服于民间,体察百姓之苦。
因此这所谓的好色之事,便也不被百姓那么痛恶。
总而言之,无论为将还是为宰,在齐国,他都是无人能及,深受朝廷上下敬重的。
他今日说这些,不得不让人伤感惆怅,毕竟,他是齐国的支柱呀!
“…公主常说王爷你的好,她自小把你当成心里的英雄,一直在以你为目标努力。可惜,有些时候我们无法预测前方的一切。但若退缩了,你必将是个败者!”段韶看向他,“我老了,齐国的未来,在你们手里!”
“太宰…”长恭因他的话收回了纷乱的思绪,眼中的悲伤更甚。
“长恭,一直想说,军中皆是兄弟,你我辈分虽然差着些,但同在军中多年,又是亲戚,一直太宰王爷的,叫得我都觉得别扭,以后不如就改口叫我孝先吧。”
长恭迟疑了下,点头道:“孝先兄…”
“我们该回去了。此仗,齐国不会输!”段韶的眼中似乎闪过什么,快到长恭来不及捕捉。
回到营中,段韶召集起将士们,慷慨陈词:“诸位将士,你们随我征战多年,此次欲此天险,我理解你们的恐惧。但汾北,河东必是我们的国土!若不夺下柏谷城,就像得了痼疾,早晚会成为祸患,到时候周军长驱直入,我们便无法抵御!”
“可是将军,此处地势如此险要,我们要如何攻取?”一个将士问道。
段韶笑了笑:“此城虽然天险,但也因此给敌方造成了不便。如果我猜的没错,对方的援兵,只可从南道前来。若断其要道,使得城被孤立,援兵无法前来救助,攻下此城便是早晚之事。况且,柏谷城虽高,其中却很狭窄,若采用火弩连射,一日便可夺下!”
诸将闻言心中有了信心,忙齐声称好。
段韶和长恭交换了下眼神,又对诸将道:“大家准备一下,我们夜晚开始攻城,明日之前夺下柏谷城!”
“是!”诸将高声应道。
经过周密的计划分工,长恭率军队立于汾水河岸指挥,段韶带人由山路进拔,等待时机,向城中放火箭。同时还有一小队人马借着夜色从汾水之岸渡河,攀上河岸的峭壁,潜入城中接应。
长恭带着森严恐怖的面具,一身战甲,骑在马上,手中握着长戟,观望着柏谷城。
算着先遣部队基本已经攀上城壁,他迅速下令在河岸点起火把,让成千上万的火把把河岸照亮。又全军鸣鼓,吸引敌军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