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霜瞧着她台上未写完那字,不由百感交集,与她拱手行礼:“晚辈钟筠,向前辈问好。”
这可惊了旁边那几名弟子:“霜姐姐,你,你莫不是颍川钟家的那位……”
霏霜这回可不隐瞒:“正是。”
这几人无不汗流浃背,庆幸当年没凑着杜瑶一起和霏霜过不去。
李夫人面不改色:“你认祖归宗,很好,很好。”
她把目光转向卫玠,好像盼着他也说几句似地。
“晚辈卫玠,拜见前辈。”卫玠深深一鞠躬。
那几人更是合不拢嘴,敢情以前那个狂妄的小虎真是卫家笔法的正统传人!
李夫人很满意:“你既然认了身份,今后再与你切磋书法,便是和卫家相较了。”
几人寒暄半日,终于把旁人都支开后,霏霜开始切入正题:“敢问前辈,先祖父可有什么物事遗留在这?”
李夫人虽然古井不波,可是眉角仍止不住跳了跳,口里答的却是:“没有。”
卫玠不信,追问她:“这件东西对我们两家人都十分重要,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不料李夫人却一改和颜悦色的面目,板起脸来:“是钟家的倒也罢了,与你卫家何干?”
霏霜抓住机会问下去:“前辈这么说,便是承认扣着我们钟家的物事了?”
李夫人冷冷地道:“你既与他在一起,便是卫家的人。给了你也就给了他,我断不应允。倘若你祖父在世,也决不应允!”
“为什么?”
“钟卫两家,不共戴天!”
李夫人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声响久久地在空悠悠的书房里回转着。
许久她面色惨白地瘫坐在椅子上,摆摆手:“老身也不该与你们说这些。前几代的恩怨,不该牵到你们身上。你们好好回去过日子吧。”
霏霜既来和卫玠要图,自然不会就此罢手,便道:“倘若前辈说的是卫瓘杀害先祖父的事情,晚辈已然知晓。彼时是先祖父被权势迷昏了头脑,妄图反叛才遭此祸,说来也怪不得卫家……”
“住口!”李夫人猛然起身,一记耳光已经落到霏霜脸颊上。
卫玠慌不择路地把李夫人往旁一格挡,不料动作大了些,推得她跌倒在地。
霏霜急忙过去扶她,不料李夫人坐在地上又是一记清脆的耳光扇来。
她还要再打时卫玠捏住了她的手:“前辈,你有什么仇什么恨冲我发便是,是我的祖父害死了钟会前辈!”
李夫人闷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堂里的弟子听见书房响动纷纷过来,见李夫人跌倒在地干生气,自以为是两人对老人家动手,登时义愤填膺地围住两人。
李夫人替两人开脱道:“不是什么大事,人老了,步子不稳而已。”又下了逐客令:“天色已晚,两位没什么事便走吧,抽簪堂不留客。”
霏霜还想再劝她几句,卫玠忙拉了她起来,两人冲李夫人行个礼道别,匆匆离了堂去。
卫玠心疼地抚着她的脸颊:“疼不疼?”
霏霜顶着红肿的脸摇摇头:“没事没事,回去拿热水敷敷就好。”
卫玠凑她凑得近近的,往她脸上吹气,也不顾大街上众人投来的艳羡目光。
霏霜只觉难为情极了,忙道:“我们先找个住的地方再说。”
卫玠只乐呵一笑,便引着她进了离抽簪堂不远的一处古玩坊,只取出个银牌子一晃,掌柜的马上点头哈腰地领着两人进了里屋住下。
霏霜奇道:“这也的地盘?”
卫玠将毛巾泡在热水里浸湿,又提起来拧干,轻轻往她脸上敷上,语气间颇有几分得意:“怎么样,是不是比起从前单做字帖生意的要好?”
霏霜笑着骂道:“你造假还有理了?”
卫玠一面轻轻贴着她的红肿处一面答道:“这东西本就没什么真假,真喜欢的不过图个喜欢,假喜欢的活该上当。”
他这些个道理跟钟翰的越来越像,果真是干一行爱一行。
卫玠补充道:“其实多亏司马乂的提点,否则我也不至于想到这些。若能拿到八阵图,我定要还他这人情的。”
霏霜倒也犯愁:“可是不知李夫人怎地那么激动,你说,我们的祖父究竟是如何恩怨?”
卫玠从包袱里头取出那两幅残破的字来:“也许,答案就在这里头。”
☆、覆雨翻云
那两幅字被茶水浸泡过后粘连到一块儿便不可再强行分离,卫玠便将它们一齐裱起带在身边。此刻茶水已干,上头“散发抽簪”四字也就见不得了。
霏霜问他:“你是说,我们再洒些茶水上去瞧瞧里头有没有别的字?”
卫玠摇头:“那晚我们看了一夜也只能看出这四字来,要么是里头没旁的,要么是我们眼力不够。现在再洒水也无什么用。”
霏霜凝视着破损的两幅字帖,不知所措。
“你说,我们两个能不能仿他们的?”卫玠突然问道。
霏霜连连摇头:“怕是不能。你的笔力未及你祖父的,我的笔力更是大大不足,怎么仿得了?”
“要不咱们试试?你先写?”
霏霜面露难色,不过在卫玠连连撺掇下还是提起笔来,硬着头皮临摹了幅《遗容赋》。只是她确实笔力有限,看起来不足五成火候。
霏霜搁下笔,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看着在旁嘻嘻笑的卫玠,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卫玠却不声不响地往她那幅字上蒙一层纸,沉思片刻提起笔来循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