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尘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转瞬即逝的烟火,神色哀伤,“五岁那年,母亲离世,我就已经不懂这个世间的人情冷暖。从我七岁入宫,看惯了宫里的尔虑我诈,便再也不知道笑,究竟应该表达的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五岁母亲离世,七岁被接到宫中,可是又有谁知道中间这两年我是如何过来的?轩文帝,当他出现在我面前说他是我父亲的时候,我甚至还有一丝窃喜,可这份窃喜,在进到那深宫高墙后,便消失殆尽。血统,仅仅因为血统,我没办法姓萧,只能随母亲姓在十岁那年被轩文帝封为左丞王。这深宫内,皇子们猜测我,陷害我,大臣们忌惮我,我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我不会认输,不会苟且存活,因为我是方雨舒的孩子,我不姓萧。”那一刻方海尘的表情,像是一片无底深渊,空洞,看不到底。
许天恒从没有听过他说过如此多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有出声,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听着,听他将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吐出。十岁的年纪,本应是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可是眼前的这个男子,却过早的承受着本不该有的哀伤。
方海尘继续道,“轩文帝只在位16年,临终时只有我和轩宗帝在一旁,轩宗帝长我12岁,是个知人善任文武兼通的王子,可嫉妒心与警惕心却极强,轩文帝告诉了轩宗帝我的身份,也因为当时我已经是朝堂上不可缺少的重要一员,让其继位后定要善待我,因为轩文帝相信,有我在,定能使轩云国国泰民安。轩文帝在说这些话的同时,也留下最后一道遗嘱,我,方海尘,万不可弑君夺位,否则自己即使九泉之下,也定不让我安宁,轩云国,定会灭亡。”
此刻的方海尘眼神里醉意更甚,从没见过如此让人心疼的他,如此放下警惕的他,最后的话,更是轻不可闻,“好笑啊,如果能选择,我情愿在民间做一个普通人,这皇宫与我何干?那人是我的父亲,我的身上流着他的血,最后我的价值就是维护他的统治,他的权利?”一阵清风吹过,吹动一缕墨发飘起,轻轻扫过那张哀伤的面庞,竟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花炮竹的味道,与此情此景仿若格格不入,方海尘轻轻垂下眼眸,似无奈更似哀伤,淡然嗤笑道,“皇权?至高无上?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许天恒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激动的人,真的,好想,好想抱抱他。
方海尘叹了一口气,落寞的持起酒坛,将一坛酒饮去大半,溢出的美酒顺着优美的颈线滑下,冰冷动人。许天恒想出声制止他的行为,却终是没能说出口。
那幽然公子随后口气平缓了许多,继续说道,“我向轩文帝保证,轩云国的皇帝从来只姓萧,我方海尘无心皇权,他日若五皇子信任我,方海尘定当忠心为主,若有违此话,死于非命。轩文帝听了我的话,无憾而终。而轩宗帝也因为那番话,一直没有动我,只把我当成一个好臣子,好弟弟来对待。直到后来我才明白,轩文帝要我发誓,并非恐慌我会夺取萧家皇权,而是担心轩宗帝继位后会对我不利,所以才要我在其面前许下此话,以保自己周全。”
随后,那淡然如水的公子脸上一抹幸福的表情转瞬即逝,语气轻柔道,“许天恒,你知道吗,十岁那年,我在宫里碰见过一个纯真的少年,那少年的眼神是我入宫以来见过的最清澈的。许是家世的原因,竟从未见过那么美那么无害的眼神。那张脸,直到现在想起还可以为之动容。”
许天恒闻言后又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遇到的一个人,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两个杯子,将怀中的美酒为彼此斟上一杯,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开口道,“海尘莫要再难过。”随口便想岔开话题,讲一些开心的事,“我记得我小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少年,和海尘很像,只不过那人叫云轻,不知姓什么,也吹的一手好笛子,也有和海尘很像的气质。记得那是九岁那年,随父进宫,在一棵老树下看见了这个少年,当时我竟然特幼稚的在少年的头上c-h-a了一朵野花,又对那少年说了一句这辈子最傻的话。”随后傻笑着摇了摇头,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一饮而尽。
方海尘看着他的脸,犹豫了许久,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两个人相顾无言,美酒一杯接着一杯入腹。
此刻的他因为几分醉意面颊微红,十分迷人。
或许这位年少才英的将军不曾知道,只有在他面前,只有因为是他,方海尘才会如此脆弱。
但许天恒却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对自己时竟然会讲出这么多的话。
听了这些话,心中百感交集,大多是心疼眼前这个孤傲的人。
为了缓和气氛,也似为了劝说什么,只好敬了方海尘一杯酒,开玩笑问他,“海尘可有喜欢的人,有了喜欢的人,就不会感到孤单了。”
方海尘温柔一笑,反问许天恒,“那许将军可还孤单?”
许天恒一愣,就这一笑又让自己心中一紧。打着哈哈说着:“本将军才不孤单,本将军啊,心中有一个不可说之人。”
那看似波澜不惊的公子,却在听了这句话后,心中仿佛少了些什么,温润的眼神半是自嘲半是失落,言道:“那许将军要比在下幸运多了。至少,心中还有人可以挂念。”而后拿起了酒坛,昂首尽数灌下。溢出的美酒浸s-hi了衣衫和发缕,便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