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初尘姑娘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从此竟不接温飞衡的客,只推说身上不好,可是别的客人来时,她的身子又奇迹般地复原了——真是怪事!玉言每每思之,都觉得惊奇不已。好在温飞衡虽然对初尘颇为迷恋,他却不是认死理的人,倚翠阁不止这一位姑娘,全颖都也不只这一家青楼,他仍有大量的猎物可以挑选,因此温飞衡仍旧日日游荡在外,如同蝴蝶迷恋花丛,乐不思蜀。
玉言看在眼里,深为满意。
☆、动心
“自然了,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的丈夫日日依偎在别的女人身边,还是那种地方的女人,我也不例外,有时候也会嫉妒,也会不满,可是我——”玉言面露羞愧之色,“我家世算不得顶好,德容言功也不算出众,此生能嫁进温家已是万幸,又怎敢有别的奢望?如今我又身染恶疾,不堪侍奉,虽然有绿云、赤霞她们俩代劳,也只能聊以解忧,我知道夫君心中仍是不足的。所以哪怕你去倚翠阁、去偎红轩,我都不怪你,你总得想法子排解,至于我,受点委屈又算得什么呢?”
温飞衡感动得泪盈于睫:“娘子……”
“相公,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老夫人究竟怎么跟你说的?”
“她可不像娘子你这么大度,狠狠地骂了我一顿,让我在家里关一个月的禁闭,还把我身上的银钱都搜走了,一分钱都没留给我。”温飞衡哭丧着脸。
玉言抿嘴笑道:“祖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自然严厉些。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总是有办法应对的。我这里还有些体己银子,你若是用得上,就尽管拿去,你要出去也由你。”
“你一点也不介意?”
“我当然介意,”玉言坦白而诚恳地说,“可是我更介意你是否安好,只要你过得舒心,其他的我都无所谓。”
温飞衡更感动了,他轻轻揽住玉言的肩,尽管那异味使他紧紧皱起眉头。他或许太专注了,竟没有留意到玉言神色倏然的变化——她眼里充斥着凛冽的杀意,像一条毒蛇牢牢盯准自己的猎物。
温飞衡还算听话,在家里安安分分地呆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尽和绿云、赤霞两个厮混),在那之后就不行了。这段日子他拘束得火星四射,因此期限一至,就急急忙忙地向外面冲去。
他丝毫没有怀疑玉言的用心——真当自己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胸襟宽广到能撑船的地步。他也没有拒绝玉言给他的银钱资助,竟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浑然没有意识到那天经地义背后隐藏的险恶居心。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膨胀,玉言深谙此理,因此并不阻止,任由温飞衡一步步走向堕落的深渊。
有了内人的支持,温飞衡在外头更加肆无忌惮,行事也更加猖狂。老夫人看在眼里,甚为忧虑,偶尔也把玉言叫去,埋怨道:“衡儿现在大不成个样子,所谓妻贤夫祸少,你也该劝劝他。”
玉言便垂泪:“老夫人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相公他脾气越来越乖戾,每每我才劝得两句,他就暴躁起来,也没耐性了,再欲深劝,他甚而破口大骂,叫我有什么办法!老夫人,您要怪我无能,就尽管怪责吧!说起来也是命中注定,当初本以为嫁得如意郎君,谁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唉,真真造化弄人……”
她话里有话,当初嫁进来时,本来就打的冲喜的名义,是为救人消灾而来,诸事颇俭,说起来还是她委屈了,如今怎么也不该怪到她头上!老夫人听出这层意思,反劝道:“衡儿他从前不是这样人,大约也是叫外头邪路上的人带坏了,他本性纯良,过些日子迷途知返,会好过来的!”
“但愿吧!”玉言以帕拭泪。
光阴匆匆,转眼秋天也快过去了,蝴蝶早已隐没,只有温飞衡仍勤勤恳恳,不知倦怠。
玉言并不在意,或者只在外人面前装出在意的模样,她一面哄着温飞衡,将他越捧越高,一面反替他在家里遮掩,让他更加放心。自然,瞒是瞒不住的,家里人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包括温静宜。
这一日,玉言去找她说话,却见温静宜安安静静地在桌上临字。这丫头何时这般用功了?再一看,却见她虽然目不转睛,眼睛却是放空的,似乎神游天外。玉言暗暗好笑,一面悄悄走过去,突然喊道:“你在做什么?”
温静宜果然唬了一跳,她急急忙忙地将手上的宣纸翻转,取过一旁的砚台压上,才抬起头道:“你怎么来了?”
玉言眼尖,早看出那纸上写着几个“珪”字,心中不禁纳罕,她也不说破,若无其事地笑道:“我闲着无聊,过来看看你。”
静宜仿佛很能理解她,她面露尴尬之色:“三哥天天在外头,难怪你闲得发慌了。”
玉言不语,含笑看着她。
静宜又道:“论理我也该帮你劝劝他,可是这种事,我一个女孩子也不好出口……”
玉言轻轻摩挲着平整的桌面,半晌方道:“此事不与你相干,你说了也未必中用,况且……”她颇有深意地望了静宜一眼,“我看你自己的事情也够多了。”
“什么意思?”温静宜的脸微微红了。
玉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张宣纸抽出来,指着上面的字笑道:“你看看,这上头写的什么?”原来那上面密密层层,一行行都是“珪”字,殊无变化。
温静宜劈手夺过去,“那不过是我写着玩的!”
“那可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