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当时才二十二岁,却已经能和老一辈的学者相谈甚欢了。
私下议论时候,卫航听到了这位青年的传奇,大家称赞他是二十一世纪的“小泡利”。
也许是一生之中太过顺利,又或许是鬼迷心窍,卫航起了争斗的心思。
交流大会上,各国学者可以发表自己的报告,将心得体会分享。不同思维方式的碰撞演化出新的道路,不同实验数据的对照整合出新的验证规律。小一辈的当然也可以把想法说出来,大胆的巧思一向是创新的必要。
卫航在会上陈述了关于《单基版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的设想,这是他准备的博士论文,耗时两年有余,其中凝聚了他目前为止,所有的智慧。
发言结束后,代表们低低私语,也有人竖起大拇指,夸赞他。
卫航并不满意,他想知道秦湛的看法。
秦湛也正坐在大厅里,周遭灯光不及他耀眼,交织的光线仿佛给他带了一顶虚无的王冠。
他邀请秦湛做点评,十分地迫切。
秦湛出于礼貌起身站立,这样却更显出他的身量高大,黑色的瞳孔像是一块上好的墨玉,沉静而内敛。但他脸上有一块刀疤,像是最近添上去的,还没有好全,破坏了谦谦如玉的君子风度。
这所有的教授里,秦湛一头黑发最为醒目,这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向世人诉说他的年龄。
在科研的世界里,岁月是最残忍的刽子手,爱因斯坦也折损其下。那些闪着金子光芒的思想,随着大脑的死亡,消逝在风中。
卫航的导师不止一次地感叹过“岁月不饶人”。
秦湛拥有了岁月,就拥有了无尽的资本。
卫航在主讲台上静静地等着秦湛的点评。
秦湛抬眼,看着液晶屏,几秒之后,他给出了回应:“在不谈物理学的时候,你的思路应该是清晰的。”
这是泡利的一句戏言,被秦湛用在了这样的场合上,是对卫航的彻底否定。
秦湛之后指出了卫航报告里的错误,精准而透彻。
卫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摆在表演席上,供人嘲弄。
回国的路上,陆教授开导他,他说秦湛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将来必定要在物理学界有所建树,叫他不要太过在意一次的失败。
“那秦湛曾经失败过吗?”卫航这样问,飞机在云层中穿行,窗外是棉花一样的白云。
陆教授点头:“失败过。他的家庭,是他最大的不幸。”
陆教授话中有话,卫航追问:“你怎么知道?”
“我们两家有点渊源,按辈分来说我和他是平辈。很小的时候,他父母就离婚了,让他一个人赴美留学。早些年,我还经常从他爷爷口中听说他的情况,后来他爷爷去世,就再也没了音讯。”陆教授道。
这像是在说另一个人,和卫航看到的秦湛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
生活似乎给秦湛开了一个玩笑。
但这也丝毫没有让卫航的心情好转,回国后不久,他的博士论文被退回要求修改,按照秦湛的说法,漏洞百出,卫航选择了外出散心,地点定在了德钦。
他报了一个户外登山队,说是登山队,不如说是旅行团,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想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在香格里拉,庞大的美丽雪山群横亘在德钦西部,辽远的苍穹挂着灿烂的红日,旗帜在天际线飘扬,一切都很美好,似乎不在人间。
向导是地道的藏民,就生长在德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年富力强。
进入德钦的第一时间,向导给他们送上了雪白的哈达,同白雪一色。
他就是在这时候注意到的顾辛夷。
顾辛夷是队伍里年龄最小的,才十五岁,漂亮得不可思议。
她五官极其出彩,眉梢一粒红痣为她添了几分瑰丽。
卫航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好看的姑娘,无关乎其他,只是欣赏。
向导用了许多美好的词汇夸赞她,之后把哈达带在她身上,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来说,这样的哈达太长,她磕磕绊绊地撩了好几圈,才把长长的布料卷起。
这样的动作惹得人发笑,顾辛夷也不羞恼,反而甜甜地眯起了眼睛,像是一弯月牙。
登山队里,队长与她相识,因此格外照顾她,交谈中,队长与有荣焉地告诉他们,顾辛夷是个小画家,她的母亲很有名,顾辛夷自己也小有名气,甚至有自己百科词条。她这一回来德钦,是来寻找画画的灵感,父母不放心,但女孩正是有点青春期的小叛逆,不得已才应下来。
卫航总算明白顾辛夷身上脱俗的气质从哪里来了,感情是个搞艺术的。
德钦地势较高,是典型的高山高原气候,落脚当晚,村民拿了酒来款待他们,去去高原反应。
顾辛夷年龄小,不能喝酒,但她也喝不惯奶茶,自己从包里拿了一瓶牛奶小口地看着大伙喝。
卫航也不喝酒,这是他常年养成的习惯,他觉得喝酒会对神经造成一定的影响,从而波及他的思维灵敏度。
喝多了,大家就喜欢开玩笑,有人打趣顾辛夷:“小顾长得这么漂亮,等以后长大了,不知道哪个男人能得了这么大个好处?”说话的是个杭州人,带着妻子来旅行,都是四十岁的年纪。
大伙借着钨丝灯的光线去看顾辛夷,她眉梢生长的红痣在光里仿佛染上了一层金边。
顾辛夷又喝了一口奶,砸吧砸吧嘴唇,叹气道:“其实媳妇漂亮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