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栋乱扔完就跑回县里上班了,那东西死沉死沉的,最大号的周晨一个人拿不动,周阳和墩子又去出民工。好几天没回家。这东西就在院子正当间儿放了四五天。
其实家里的院子宽敞着呢,就是在中间放几十个杠铃也绊不倒周晚晚,更别说小汪了。
可是周晨有轻微的强迫症。东西必须放在它该放的地方,有一点杂乱无章他都不舒服。
为了惯着他这个毛病,墩子每次帮他做完手工,所有的工具、材料、零件。都整整齐齐从大到小方向一致呈一条直线给他摆好,连半成品都装箱子里不让他看见。要不他就得惦记到下回做好的时候。
沈国栋被周晨给训泄气了,走到障子边把杠铃放下,“这样行了吧?”
“那个是一号!你放二号后面干什么?”周晨当然不满意,这么的一个大家伙。它就应该排最前边,插两个小的中间看着多不顺眼!
沈国栋又吭哧吭哧把那个大家伙搬出来放最前面,情绪不高。力气都没有刚才大了,“这样好了吧?”
“别放那么远。你没看每个之间离着半米吗?”周晨接着指挥沈国栋当苦力。
“这样?”
“二号和三号之间好像有点近。”
“挪了二号后面的距离就都变了……”
“是啊,那你就把它们都挪挪吧!”
……
“小二,我待会儿穿什么?”周阳从敞开的窗户里伸出头叫周晨,当然是给沈国栋解围来了,也是为了大家着想。要不然待会儿周晨心血来潮,要把院子的布局变一变,他们今天就什么都别干了。
“今天咱俩去县里吃冰糕看电影吧?”周晨终于走了,沈国栋赶紧跑过来游说周晚晚。
“现在就有冰糕了吗?”才五月份,东北的天气还是有点凉的。
“没有。”沈国栋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忽悠小孩子还被当面拆穿有什么值得脸红的,一点不受影响地接着忽悠,“我们可以找点别的好吃的,豆腐脑肯定有。”
“今天大舅舅家打土胚,要去帮忙。”王立芹三年前就闹腾着要分家,因为分出来没房子住,只能又等了三年。
今年开春她又闹腾起来,李厚华夫妇的心也彻底被她闹腾凉了,打算盖出三间房子来,把两个儿子都分出去单过。
李家大舅舅的二儿子李庆学今年二十六岁,也结婚两年了。
这些年李家的日子在周阳几个的帮衬下越过越好,要盖上三间土房在钱上是没问题的,就是打土胚、砍木头、挖地基这些活比较费人工,周阳几个有时间就过去帮忙。
周阳几个一直有意无意地不让周晚晚过去。上学的时候就不用说了,周末如果大舅舅家有什么活需要帮忙,周阳就让沈国栋带她去看沈爷爷,或者去县城里玩儿一天。
周晚晚装作不知道哥哥们的小动作,很配合地跟着沈国栋高高兴兴地出去玩儿,回来再兴致勃勃地给哥哥们讲她今天都干什么了,吃什么好吃的了,看见了什么好玩儿的事。
李家大舅舅一直想把她训练成一个家里家外都拿得起放得下的干活好手,勤劳朴实,麻利爽朗,精力充沛,耐操耐磨,像大舅和二舅家的几个表姐一样。
跟她现在完全相反。
可是各人的情况不同,周晚晚太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今生,她永远不可能成为几个表姐那样的人。身体条件不允许,性格不适合,她也没有这个意愿。
她现在的样子能让哥哥们心安,幸福。对周晚晚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前世,她八岁打猪草、喂猪、干所有的家务,一直到恢复高考,除了做饭,农村所有的活都干得不错。今生如果需要,她自信也一定不会差。
可是,周晚晚没必要那样做,哥哥们需要的也不是那样一个妹妹。
看起来他们现在的生活富足无忧,哥哥们也都长成了稳重担当能承担一切的大人,可是他们的成长过程太特殊了。
经历了少年时期那样的困苦、饥饿、危机重重,甚至几次差点失去彼此,他们几个孩子彼此相依为命长大,内心留下来了永远磨灭不掉的痕迹。
说是心理阴影也不为过。
他们需要彼此紧密依靠着获得心理上的安全感,更需要一个全心依靠他们的妹妹来肯定他们作为哥哥的价值。不是他们不自信,只是特殊成长环境下形成的一种迫切的心理渴望,无从解释,却超过了任何感受地强烈。
这种关系太过特殊,不被被人所理解,却能让全家人都获得最大的心里愉悦。
周晚晚不能跟大舅舅说这些,说了,他马上就会痛心疾首地后悔,“你们小时候大舅没照顾到你们!对不起你妈啊!”
大舅舅的感情朴实真挚,很让他们感激,次数多了却让人有些无奈。
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他们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是自己扛过来的,现在长大了,更不需要人来指导怎么生活了。
如果跟他说他们都是大人了,知道怎么生活是对自己好,他就会来脾气,“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沟通几次,周晚晚发现他们简直是各说各话,根本不在一条线上。
所以,周晚晚也就不去问大舅舅“为了我好”的标准是什么了?既然是让“我好”,那不是应该以“我”的感受为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