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五娘的目光落在梁十六娘身后丫头的怀中,那是一只漂亮的蓝布包袱,她凝了凝眸,突地忆起梁十六娘做了一双漂亮奢华的绣鞋,这是带着礼物来赔礼。
可恶!
如此一比,岂不是自己落了下乘。
梁五娘懊恼。
梁十六娘得意:不是自以为与嫡女差不多,原来也会哭啊,还哭得如此难看。
梁五娘出得内院小门,放缓了脚步,侧耳聆听。
“长嫂,十六娘错了。呜呜,十六是真的知错了,十六是穷怕了,就想多弄些银子,十六给你赔礼了。长嫂,十六虽有姨娘,可姨娘在十年前就失宠了,父亲眼里只有后头的六姨娘、七姨娘……”
五姨娘教了梁十六娘如何哭,如何一副悔不当初模样。
沐容刚见了梁五娘哭,这会子又来一个,着实心下厌烦。
“好了,别哭了,把贪去的银子还回来就行,下不为例。”沐容打断了梁十六娘的话。
梁十六娘愣了一下:这和五姨娘告诉她的不一样。
都怪梁五娘,跑得比她快,一下子还吐出八千多两银子来,她与梁五娘一比,只是梁五娘的零头。
沐容道:“你知错就行,起来吧。”
伴春接过丫头递来的包袱,里头有几张银票,“禀公主,有四百三十二两又二百纹钱。”伴春错愕地道:“还有一双漂亮的绣鞋。”
梁十六娘道:“这是十六娘早前给长嫂备的年节礼物。十六娘做错了事,以绣鞋作为认错的赔礼,还请长嫂看在十六娘年幼不懂事的份上,饶恕了十六娘这回。”
上回,梁宗卿说了她们姐妹做假账的事,沐容就令陪嫁嬷嬷查了账,如果她没记错,梁十六娘亏空的银子正是她还回来的数目。
反倒是梁五娘,还回来的数目相差了整整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说多不多,说少亦不少,却足够让人瞧个明白。
她还是沈容时,对梁五娘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只这次的事,梁五娘嘴上说错,心下却未必当真知错。
沐容接过绣鞋,细细地瞧看一番:“你有心了,既是你送的礼物,我就收下了。明儿辰时来琴瑟院,你与铺子上的管事见见面,用心打理铺子,赚得多了,都是你的银子,若是亏了,我可不给你贴补,这铺子在你大哥手里时,每个月可是有进项的。”
“是,十六娘一定用心打理。”她早前是想哭,却硬是没哭出一滴泪。五姨娘千叮万嘱要她哭,哭得越惨越好,一急之下,小脸涨得红如苹果。
沐容想到梁十六娘刚才要哭不哭的模样,心下就觉得讥讽,“回去吧!”她定睛细瞧,梁十六娘的心比梁五娘的还红,红心上夹杂着可数的几缕黑气,这是说梁十六娘偶尔会有一些坏念头,这姑娘尚未变坏,黑气能熏黑红心,就像是人的恶念。
“十六娘,防人之心不可有,害人之心不可无。”
“谢长嫂指点!”
沐容问道:“我嫁入府中亦有些日子,五娘闺名从芙,你与十一娘叫甚闺名?”
梁十六娘想到此事,就觉得命运何其不公,因她是庶出,姨娘不得宠,她一出生,因序齿十六,姨娘唤她“十六姑娘”,长辈唤她“十六丫头”,十六就是她的名字,而今大了,连个正经名字也没有。
梁家的庶子还能取名,她更是连个正经名字都不能拥有。
从芙是梁五娘的闺名,梁大太太在世时,唤她“芙儿”。
梁十六娘眼睛一红,蓄着泪花,这回不是装哭,而是真的觉得伤心想哭。沐容的话触及她的伤心处,立时眼泪滑落了下来。
身后的侍女道:“回公主,十六姑娘没有名字。”
没名字?
沐容显然有些意外,“十一姑娘也没名字?”
侍女答道:“回公主话,十一姑娘闺名从蕾,花蕾之蕾。十一姑娘的闺名是她姨娘给取的,十六姑娘的姨娘不识字,取不来名字,就……就……”
侍妾姨娘虽能生育儿女,多是半奴半主的身份,更夺去哺养、教育儿女的权力,更惶论给孩子取名。
沐容问道:“姑娘们都叫什么名儿?”
侍女很是爽快地道:“二房的四姑娘唤从莲,又有叫从萍、从芍、从莉、从薇……”
沐容听明白了,梁家嫡系两房,没一个嫡出姑娘,所有姑娘都以“从”打头取名,从、宗,两字音近。
沐容心下一软,道:“十六娘也是个读书识字的,旁人忘了给你一个正经名字,你可以给自己取一个。”
梁十六娘忘却了哭泣,“我可以自己给自己取名?”她怎从未想过此事,这草字头的字可不少,什么蓓、萱、芸、茵、茗都是带草字头的,“长嫂,我可以叫从芸或者叫从茵?”
沐容道:“从芸这名字倒不错,你可以将芸娘当成你的乳字,可不比从芍、从芙都要好听。”
梁十六娘破泣为笑,“我往后就叫从芸,乳字芸娘。”她福了福身,“从芸告退!”
终于拥有属于她自己的名字,“从芸,从芸……”梁十六娘反反复复地念叨着,神采飞扬,全将早前犯的错抛于脑后,满脑子都是自己有名字的喜悦。
沐容望着也的背影:敢情这姑娘缺心眼啊!
这么多年,梁十六娘因没名字耿耿于怀,她为甚不能自己给取一个?十一娘唤从蕾,名字是她姨娘取的。五姨娘不识字,梁十六娘就给自己取一个又怎了。
梁十一娘满怀忐忑,带着侍女站在琴瑟院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