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就走上了凉台。
母亲,容儿好想你……容儿好孤单……
我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狠辣地折磨母亲,为什么连我也不放过,为什么那么痛恨我们母女俩。
母亲吃尽了苦头,受尽折磨,也没有怨言,不许我向祖父告状,不许我透露句。
我问为什么,母亲哭道: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父亲……
每次问,母亲都这样回答。
母亲怀着六个月的身孕,被父亲又打又踹,胎死腹中,母亲也活不成了。
临终前,母亲拉着我的手,喘着气道:“容儿,不要说……不许对你祖父说,也不许怨恨你父亲……你父亲没有错……母亲走了,你要勇敢地活下去……”
我不愿答应母亲,可是母亲说,若我不答应,我就不是她的女儿。
只能遵从母亲的临终之言。
母亲去了,我哭得肝肠寸断。
我没有对祖父说过个字,也没有对父亲口出恶语,只在心中恨他、骂他、咒他。
母亲,我又回到了洛阳,父亲和后母说要为我安排婚事,我只能认命吗?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幽渺的叹息。
我一惊,立即转身,但见一人站在我身后。
不知何时,那锦衣公子无声无息地上了凉台,我竟然毫无所觉。
他来了多久?
陡然想起我泪流满面,我立即转回身,掩饰伤色,却看见他递来一方丝帕。
接了丝帕,我拭去泪水,哑声道:“谢谢公子。”
“你母亲擅弹秦琵琶,你不会么?”他的嗓音清润沉朗,很好听。
“不会。”
“你母亲没教过你?”
“没有。”
他不问我为什么在此饮泣,也许是不想再勾起我的伤心事,但是,提起母亲,我怎能不伤悲?
☆、第14章 成都王,司马颖
我坐下来,问道:“公子为什么离席?”
锦衣公子也坐下来,关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见你面色有异,便来瞧瞧。”
我微微牵唇,不复多言。
静默晌,他忽然道:“我身上带着萧,你想听什么,我为你吹奏一曲吧。”
我错愕,不知道他为什么待我这么好,却脱口道:“公子会《越人歌》吗?”
他从怀中取出一管玉箫,朝我淡淡一笑,吹奏起来。
真的是《越人歌》。
箫声仿佛从他的嘴唇流淌而出,传出凉台,醇厚苍凉,断人心肠。
每次母亲弹奏秦琵琶,便是这曲《越人歌》,也许,这是母亲刻骨铭心的爱恋。
凄凉,凄涩,凄美。
在熟悉的音律中,我听见母亲对我说,容儿,是母亲的错,不怪你父亲……我看见母亲抚着我的脸,目光怜惜而悲痛……我看见母亲满脸都是血、全身都是血,却依然对我笑……
母亲,这明明是父亲的错,明明是父亲丧心病狂、**不如,为什么你这么窝囊?为什么被父亲折磨、伤害、虐打而从来不抗拒?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父亲看似风度翩翩、实际上却是衣冠**?
这些年,我一直想不通。
锦衣公子吹得很好,一曲罢了,我才发觉自己再次泪流满面。
正要抹泪,他却伸手为我拭泪,举止温柔,眸光怜惜。
我愣住,心口剧跳。
他为什么待我这么好?他是什么人?
“这曲《越人歌》让你想起伤心事?”他沉声问。
“嗯。”我颔首。
“那我再为你吹奏一曲开心点的。”
“不必了,公子,谢谢你。”我诚心诚意地道谢,“公子左脸戴着面具,是不是不想让人认出来?还是左脸……”
我想说的是,左脸是否毁了,但终究没说出口。
锦衣公子笑言:“我的脸完好无损,之所以戴面具,的确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我想看看他的真容,但不好意思开口,望向寿宴那边的喧哗热闹。
“容儿。”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唤我,转过头,却惊呆了。
这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一张俊美倾城的脸,鬼斧神工,是上天的恩赐。
俊秀的五官组合成一张令人毕难忘的脸,那双俊眸漾着潋滟的波光,那薄唇闪着诱人的光泽……
心怦怦地跳,我痴呆了好晌才发觉不该这样看着他,羞窘地垂首,避开他含笑的目光。
以银色面具遮掩边脸,想必是不想招惹桃花吧。
这般神仙般的人物,必定不是凡人。
他的身份,我越发好奇。
“你是羊家长女,羊献容。”锦衣公子沉沉道,“我是司马颖。”
“司马颖?”我震惊得再次呆了,不敢相信这个下水救我、为我解围、为我吹奏的锦衣公子就是成都王,“你是成都王司马颖?”
他莞尔一笑,“不信?”
元康九年(公元299年),先皇后贾氏诏司马颖为平北将军,镇邺(今河北省临漳县)。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于是问道:“王爷不是在邺城吗?怎么……”
☆、第15章 为什么不等本王
“我秘密回京办一些私事,适逢你外祖母六十寿辰,便来凑凑热闹。”司马颖眉宇含笑,很美很俊,“没想到会在这里认识你。”
“我……我数日前才回洛阳。”
“你一直在泰山南城?”
我点点头,心中漾起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总觉得他的注视别有意味,他的目光仿似日光,太盛、太烈,逼人的眼,令人无法迎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