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为,她在西凌王庭里,能够安然无恙度过数月,是因为西凌王在她身上,寄托对某颗心头痣的念想——那个叫“依依”的女人,没准,她是占了长得像的便宜。她也一直好奇,那颗叫做“依依”的心头痣,是一朵怎样的草原之花,竟跟她一个土生土长在千里之外曦京皇城的帝姬,长得相像。
而昨夜听托雷一番稚童之语,她明白过来了,不是“依依“,是“伊伊”,西凌王心中那颗心头痣,就是云都的贺兰伊——托雷说,凤玄墨的眼睛,比他的更像镜子。真正的意思应该是,更像他父王最喜欢的那个画中之人吧,而凤玄墨与她提及过,他从小,族人皆说,他的长相随母。
所以,西凌王要娶她,图的不是儿女情爱,而是她作为曦朝公主的价值。西凌的王庭,不似曦朝那般体制繁复稳固,死了皇帝,国家照常运转,相反,西凌王的权力太大,而王庭的结构太过于薄弱。如果诚如凤玄墨所言,西凌王已经病入膏肓,过不了这个冬天,那么,如果他一死,留下一个六岁的托雷,王庭马上就会面临动荡。所以,必须有这样一个能够名正言顺地匡扶少主、力压群臣、还能借外邦之力的人,虽然,她不见得是个最佳人选,但是,在眼前的局势下,却是一个没得选的选择。
“来人,将外面那个女人放下来,送到河湾对岸去。”西凌王像是默认了她的话,一边朝帐外的铁卫下命令,一边俯身将桌上那盅马奶酒递与她:“你说得很好,但只有一点,你可能有所不知,赫连族的妾室们可以尊草原共俗,夫死从父子兄弟,但大王的结发正妻,却是要陪葬的。”
哐当一声,夜云熙将刚接过手的酒盅,掉落在地!
第三卷 定江山 第一百零八章 烈焰与狂沙
“你可能有所不知,赫连族的妾室们可以尊草原共俗,夫死从父子兄弟,但大王的结发正妻,却是要陪葬的。”西凌王的语气,不似玩笑,看她的神色,也不似看……活人:
“你与她,虽然长得一点都不像,但这神色,真的是一模一样。”
夜云熙受不了那怪异注视,转眼去看地上掉落的犀牛角酒盅,她自持聪明,以为自己能扣着时局,将西凌王的心思猜出十之八九,却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草原习俗。怪不得昨日,那些长老从议事大帐出来,挨个朝她毕恭毕敬行大礼,如果你面对一个即将殉葬之人,行个大礼,又如何?
曦宫藏书楼的杂记中记载,云都城三日大火,毁城灭族,乃西凌与北辰之罪。既然是毁城灭族,却又念念不忘,她不知道西凌王与贺兰伊之间,究竟是怎样生死纠缠的恩怨,此刻,还真有些不想听了,知道了又怎样,倒头来还不是要拉她去陪葬?偏生那大王像是来了精神,要从头讲与她听:
“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北部的戈壁滩上。那几年,我带着赫连一族,踏平整个西凌草原,统一长河十二部,那时候根基不稳,有些部族尚未归心,一个不慎,便遭了一群不服之众的反袭,接着被一路追杀,从北部草原一直逃进戈壁滩上。说来惭愧,那是我此生中,最狼狈的一次,人走散了,马也丢了,水也没了,刀也丢了,衣服破了,只剩下一个几近赤条条的我,等着被晒干在沙砾里……
“后来,我就遇见了她,一个人,骑了一匹马,满身清脆的披挂,缓缓悠悠地来到我身边,就像是在戈壁里闲游。我本就已经晒得晕眩,等到她下马来,我已经被那匹漂亮的马,还有那个漂亮的人,晃得彻底晕了过去。她将我托在臂弯里,给我水喝,又说她叫依依,要送我走出戈壁。后来,两人一骑,一连走了好几日,等到了草原边上,她说,我已经回到草原,她要回去了……
西凌王说到此处,顿了顿,看了她一眼,她不明就里,但马上就发现,他是在想,尽量将言辞筹措得……委婉些:
“想我赫连赤那,那时候刚刚征服了整个草原,遇见一个好心又漂亮的女人,救了我,却转眼又要抛弃我,我脑子中想的,当然只有……征服。于是,天地为帐,草原为席,我将她压在草地上,一连滚了好几日……”
西凌王脸色柔和,回忆得入神,夜云熙只得跟着一阵傻笑,一个老人,尽量挑拣着言辞,跟她讲他年轻时的fēng_liú韵事,她除了笑,不知该怎样缓解这不自在。幸好那老王只在那幕天席地的旖旎中停留了片刻,便继续说下去:
“后来,她割了手腕,让我喝血,说那是她的部族的一个仪式,我只要喝下她的血,便是一生一世的夫妻了。我当然乐意,捧了手腕喝得干脆,也喝得不醒人事,等醒来后,就再也找不着她了……”
“那是云都狐族的血誓,而且,你后来……背叛了她。”夜云熙闭着眼睛也能脱口接了。木樨镇那夜,凤玄墨说他母亲是情动血醉,大火焚身而亡;天门关外,西凌王说他的伊伊挫骨扬灰,归于尘土,这不是遭背誓的天谴么?转念又觉得心中,凤玄墨对她亦是种的血誓,如果她狠下心,他会是怎样的下场?
“你说的对。”西凌王丝毫不惊讶她的接话,只深深叹口气,诉说那不忍面对的后话:
“只是,等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