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应该是深秋,我们四个又跑去了醉仙楼用晚膳。那一晚,谁都没想到,侯爷也去了那里,在棋室与韩国公对弈。
“我们听说之后,便急急地赶了过去,那时候,都喝了些酒。要不是这样,也不敢贸贸然前去——别人一听说那两个人在棋室,都绕着走,生怕一不留神惹恼了他们,性命难保。
“进到棋室之后,我和崔家姐妹在角落里落座,装模作样地下棋。文安县主却是因着酒意不管不顾的,到了两个人跟前观棋。
“后来,韩国公不知怎么不高兴了,让文安县主滚出去。
“文安县主就盛气凌人地反问,说这是你们家的地盘么?来者都是客,怎么就你那么多毛病?
“韩国公被她气笑了,说你要不是有个好父亲,今夜就把你扔到护城河里。
“侯爷当时神色挺平静的,说算了,你搭理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做什么。
“韩国公就蹙眉看着侯爷,说你倒真是不要命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说笑。
“侯爷只说下棋。
“文安县主大抵是以为侯爷有意为她解围吧,眉飞色舞的,得空还得意洋洋地看了我们一眼。
“我却觉得韩国公与侯爷那两句话意味深长,说不定,侯爷在当晚有特别要紧的事情,不然韩国公怎么会轻易说出那句“真是不要命”的话?”
裴羽微微颔首,方才她听阮素娥说到那两句话的时候,也是心弦一紧。
阮素娥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
“韩国公与侯爷那盘棋,最后下成了和棋。
“韩国公挺高兴的,说他没输,就意味着他赢了,不会有事的,看着侯爷的神色却有些古怪。
“侯爷就笑,说懒得赢你而已,有事没事的,我给自己算算,比跟你打赌灵验。
“韩国公瞪了侯爷一眼,随后站起身来,说走吧,我送送你。
“侯爷说也行。
“就是这时候,文安县主拦下了侯爷,说有几句话要问。
“韩国公挺生气的样子,看着文安县主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似的。到了还是顾着张国公的情面吧,对侯爷说我在大堂等着。之后便出门而去。
“我和崔家姐妹相互递了个眼神,轻手轻脚的站起身,避到了门外,终究是好奇,就站在了门口。
“里面的文安县主问侯爷,说你怎么还不娶妻成家呢?
“侯爷说与你何干。
“文安县主又问:你想要怎样的女子呢?配得上你的人,京城内外都没几个。
“侯爷没理会她。
“文安县主说:我想求家父认可我的心思,请皇上为我们赐婚,你意下如何?
“侯爷沉默了片刻,说不行,我跟你八字不合。
“文安县主就冷笑,说我肯嫁你是看得起你,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名声。原本还是大周最骁勇的名将,是在沙场上杀人如麻,可是现在呢?现在仍是杀人如麻,刽子手大抵都比不得你。我可是皇上破例亲封的县主,看得上你是你的造化。别人要是嫁你,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你要是不想害人,就终生不娶;你要是聪明些,就赶紧上张府提亲。
“侯爷轻轻的笑了一声,说就凭你?我宁可出家也不会娶你,此刻看着你都反胃。
“话是挺伤人的,我和崔家姐妹连幸灾乐祸的心思都没了,觉得侯爷那语气实在是让人瘆得慌,大气都不敢出。
“之后,侯爷便快步出门,步履匆匆地下楼。
“我们三个等了好一阵子,见侯爷确实是走了,这才进到棋室,看到文安县主因为恼羞成怒满脸通红。她本就气得不行,我们那会儿应该也是满脸的幸灾乐祸,她发了好大的脾气,把室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裴羽听了,愈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文安县主偏激行事,是不是因为那次的事情而起?阮素娥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
“到末了,是醉仙楼的盛老板亲自出面,才把文安县主劝住了。
“从那件事情之后,文安县主就变得特别易怒,但很可能是怕我们将她那次出丑的经历告诉别人,还是按捺着情绪与我们如常走动。
“有时候,我们拿这件事打趣她,她眼神特别凶狠。为这个,我和崔家姐妹特地寻了身手很好的大丫鬟随身服侍,一来是害怕她突然发难惹祸上身,二来是想有恃无恐地揶揄她。
“但我一直记着韩国公与侯爷那两句话,便常凑到家父跟前打听侯爷、韩国公的动向。家父看我行事反常,还以为……还以为我动了不该有的妄念,把我好一番训斥。我哪里受得了他这种误会,便将醉仙楼那件事如实相告,细说了原委,家父这才释然,也就没隐瞒他所知晓的事情。
“原来,在醉仙楼那一晚,侯爷是赶着离京办差,具体什么差事,家父也不清楚,起先只是揣测,后来侯爷回京,身负重伤,他才确定了这种猜测。
“那一次,侯爷的伤在心口,太医院的人都说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不是有顾大夫这种罕见的神医,怕是性命不保。饶是有顾大夫悉心照料,侯爷可也是正经将养了好几个月才如常上朝的。”
裴羽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
那个骗子!
怎么好意思跟他说没受过能落下病根的伤的?
而她居然就信了!
他是有多心宽?
而她是有多傻?
眼下,那个人耗在张国公府中,顾大夫先前为他调理肩背旧伤的汤药自是不再服用。
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