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心下咯噔一跳:“你又乱说。”
“怎么是乱说呢?”他向后坐去,两手左右撑开:“岳父是我汤家几十年来的家庭医生,我从出世到现在,身子都是他照料的,所以我觉得不舒服的话,当然应该登门来找岳父看病。”
他向她眨眨眼,光如碎星:“所以我不是乱说,我是在自圆其说。在法庭上也一样,往往并不一定需要缜密的逻辑,只需要你能自圆其说,陪审团也都是人心肉长,自然就肯相信。”
安澄心底莫名被某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胀满。她紧紧盯着他侧颜:“你……该不会真是哪儿不舒服了吧?”
他转过头来,露齿而笑:“嗯,真是病了。”
他捉她的手,按在他心上:“相思成病。”
那一瞬,他的心脏热烈而又稳定地在她掌心下怦然悸动,那频率穿透掌心,沿着安澄的血脉,也同样振荡在了她的心上。
那一瞬,他们是两颗心,却跳着相同的节奏。
安澄忍不住湿了眼眶。
“值得么?”母亲曾经这样问过她。为了维护司法公义,要忍受与他的表面为敌,更要母子天各一方……彼时她也曾在手机里对着母亲痛哭,最初的那些时日忍受不了对孩子的思念,恨不能尽毁了前言,不想再管什么案子了,只想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
可是当泪擦干之后,她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冷静。
她不后悔。
从选择学习法律的那一天起,这就已经成为了她的理想和信仰。一路走来这多年,每一步,她都在践行自己曾经的誓言。
况且这个案子一步一步走过来,她越发清楚这是她注定要扛起的责任。因为她邂逅了汤燕犀,因为曾经只有她才知道他要做什么,事到如今也唯有她才能最终将他多年的心血付诸现实。
这么多年,他始终披一身灰,立在黑白之间。那枚蛇戒无疑又成为加重黑的砝码,只有她才有能力拉他一把,将他带回阳光。
安澄含泪点点头,伸出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心口:“我也一样。病了,因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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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子在她掌心下倏然一震。
她却随即俏皮一笑,缩回手来:“别自作多情。我想的是我儿子。”
那一刻的微妙,倏然就被打破了。他懊恼闷哼,“……我受伤了。”
她唇角继续上扬:“那正好,你现在可以名正言顺下楼找我爸看病去了。我明天还要上庭呢,没时间跟你闹。”
汤燕犀便也只能叹息。
他们俩啊,斗嘴的习惯都已经印入了血脉里,张嘴就来,完全不用打腹稿。
他哼了一声:“我怎么会不明白。”
她所有的心血和努力,又何尝不是在帮他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他自知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也必定要承担法律责任,所以被吊销律师执照也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所以他未竟的事业,只能托付给他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