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气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怎么想那些有的没的。
现在的关键是搞清楚卫庄这个人,是不是真心做韩国的臣子,还是另有打算?她感觉得到,此人的野心绝对不小。可说他要做什么对韩国不利的事,目下倒还没有征兆。虽然朝野传闻侠、段、陈三家的颓败,是由此人一手造成,可如今也并没有见他卫氏一门的崛起,仍旧做着个安分守己的侍卫;反是身为横阳君的三哥,近来广结党羽,招揽了不少原来三卿的门下,势力大大增加了。
难道说卫庄也和那些见风使舵的朝臣一般,打算拥立三哥为下一任韩王?
正在胡思乱想间,窗外忽然飘进一阵熟悉的人语声;只听一团嘈杂沿着木阶蹬蹬爬了上来,大笑道:“原来贤弟早到了。愚兄晚来一步,当自罚一杯。”
什么?早到了?!
红莲顿时觉得心口一悸,毛骨悚然——自己一直坐在这里,连什么时候外面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幸好自己不曾弄出什么动静……
“哪里,庄并不曾久坐。横阳君不必如此。”
虽然明知危险,她却实在忍不住从屏风的缝隙往外窥望——可惜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背坐的人影。玄色鹤氅。披散的白发。
一阵推杯换盏过后,红莲终于弄明白今日卫庄宴请的竟只有横阳君一人,随同的也只有两名亲信门客;不禁暗暗怀疑这二人果然是要密谋些什么。可惜席上的话声忽大忽小,除了劝酒之辞,大多听得不甚清楚。
直到后来,或许是喝多了,两人的声音都放开了些。
“……公子信是君上从弟,襄王庶孙,素有勇武之名;大王令他将兵,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公子不必太过挂怀。公子乃是嫡出,大王虽还未昭告国人,但如今韩国谁不都清楚您才是太子的唯一人选——”
横阳君长叹了一声。
“愚兄忧虑的不是这个。如今我国危在朝夕,朝中重臣不思存韩之法,却仍为了各自的蝇头小利结党勾斗;却不想倘若韩国真的亡了,哪儿还有他们的去处?”
红莲正在惊讶——原来三哥偶尔也是会说人话的嘛——又听横阳君接着道:“当务之急,还是先遣使者去咸阳,把红莲的事儿定下来——”
我先勒死你。红莲脸一黑,差点把藏在袖子里的软鞭扯断。
出乎意料地,卫庄没有和往常一般顺着他答话:“横阳君真的觉得这门亲事会对我国有益?秦国后宫不乏山东六国的公主王孙,例如昭襄王母宣太后、庄襄王母华阳太后,甚至如今的秦王之母赵太后,可白起拔郢都、烧夷陵,围邯郸,如今王翦攻伐赵国,可有半分念着故国人情的样子?”
说得好!红莲心中一畅,简直要拍案称快了。
“……这这这,怎可一概而论。”公子成面上尴尬,支吾起来,“勾践灭吴,还有西施的三分助力。所谓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我国现在最欠缺的就是时间,红莲这一去,倘能为我国赚得数年生养教训、整兵经武,韩国才确有保存社稷的机会……”
“……听闻秦王政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且不说这些市井传言,就看他之前数年的为政之风,除嫪毐,灭仲父,兴水利,伐武城,可知此人雄心壮志,野心勃勃,可不比吴王夫差,会被区区儿女私情绊住手脚。”
“这……可如今,如今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先前秦使姚贾还再三逼迫父王,令他出兵攻打赵国——父王忧心忡忡,倘若拒绝秦国,我国必然第一个遭殃;可倘若真的出兵,我国损兵折将不说,谁不知道三晋唇亡齿寒,赵国不保,韩魏也是在劫难逃——”
卫庄也冷笑道:“姚贾此举,的确是把我国逼到了刀口上。无非是一死,只令我们挑选死期是今日还是明日——”
听到这里,红莲也随之揪心起来。韩国,真的到了这般危险的地步?那我——
那两人又压低声音絮语了片刻,忽听公子成道:“贤弟,我听人说你和闭门谢客多年的公子非有些交情?”
“交情称不上,不过他的师门与先师有些渊源。荀卿高徒,先师也是经常称赞的。”
“原来如此。不过贤弟千万小心,韩非虽也是宗室公子,可此人出语狂妄,诋毁高士,不以正道说君主,唯谈重刑立威、利欲使人,韩国上下都知他是个刻薄鄙俗之徒……贤弟日后一定要离他远些。”
“……”卫庄沉默了片刻,低声答了些什么。语调倒是很平静。
横阳君继续说道:“怪就怪在秦使数次提到此人,似乎是秦王读了韩非所著的书,十分喜爱,甚至说出‘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的话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秦王,想见他?”
“正是。姚贾已面见父王提出此事,就在贤弟养伤那几日……我只是想不出秦王这次又在图谋些什么。欲见这么个妄人,是为了摸清韩国的底细?不过韩非久不在朝堂……父王迟疑不决,没有当即允诺,秦使已经催促好几次了。”
红莲又坐了许久,没听他们再提任何重要的事情。约莫到了戌时,卫庄突然起身请辞。
“这么晚了,贤弟还有急事未办么?”横阳君讶异道。
卫庄有些吞吞吐吐地道:“公子莫要笑话小弟,不过是一些……私事罢了。”
公子成心领神会地哈哈大笑,“甚好甚好,愚兄可不是不解风情之人。只不过不知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