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大伯转着手心里的两颗核桃球,眯眼看着堂屋里站着的爸爸,“你不干了?”
尚雪臣躲窗边看着,拿不准大伯话里的语气,因为大伯说话从来不咸不淡,让人猜不透。他还在紧张的琢磨着大伯应该不会发怒,下一秒就看见大伯猛地从太师椅里站起身,用手里的两颗核桃球狠狠砸在爸爸的额角。
“你不干了?你说不干就不干?!?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是我手下给我敬过酒的马仔吗?不是,你是堂堂尚家二爷,是我的亲兄弟!这不是你说说就行了的!”
尚雪臣听见大伯发怒的叫吼,躲在外面的一时害怕地低下了身子。他看见爸爸伸手抹一下额角的血,轻飘飘的说着,“哥,要求你提,我都答应。只要让我带着家口走,我什么都答应!”
“家口?”尚雪臣清楚看见了大伯脸上的怒容,然后大伯一抬腿,直接踹在了爸爸的腿弯,爸爸一时没料到,单膝跪了地,这一跪就没起来。他听到跪在地上的爸爸执着说着,“要求你提!”
“家口?”大伯端了十几年的深沉老道,似乎都不见了,尚雪臣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发怒的大伯,“除了雪臣还有谁是你家口?那个没了身份不人不鬼的卧底?!你知不知道道上现在怎么传的我们尚家?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要求你提!!!”尚雪臣又听到爸爸这一声喊,好像知道自己不占理,说来说去都只有这一句。
大伯显然是被他气到了,“你!!!”
他看见大伯抚着胸口重新坐进了太师椅里。
“大哥,我没用了。药我已经制不出来了,你就放我们走吧。”
尚雪臣知道爸爸说得是真的,他因为叔叔做出了最好的药叫“巧克力豆儿”。也因为叔叔再也做不出来药了。
“放你走可以。”隔得太远尚雪臣看不清他大伯究竟有没有叹气,“你只要帮我做完最后一单,事成之后,我就放你们走。”
“谢大哥。”
尚雪臣躲在窗户外都听到了他爸爸说这一声谢之后,额头磕在地砖上的声音。他看完爸爸给大伯磕了头,自己先从侧门溜回家了。
回到家里,坐在被锁的房门前继续弹着弹珠儿玩。房里的叔叔好像醒了,用指甲在背后挠着门。尚雪臣停下手里的动作,问背后的人,“叔叔,你爱我爸爸吗?”
“我恨他!”
“我爸为你向大伯跪地磕头了,这样你还恨吗?”
尚雪臣久久没有听到回答,起身想向门里看,却听到爸爸推门回来的声音,他看着房里,明明刚刚还隔着门和自己说话的叔叔,这会儿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可能他听到了自己的后一句话,也听到了爸爸推门回来的声音。
爸爸走到房门前,问他,“他还好吗?”
尚雪臣扭脸看着站在身边的爸爸,看他姿势不对的腿,看他额头的伤口,心想,成年人的爱情可真难懂。他没直接回答爸爸的问题,只是张口大声问,“爸,你怎么流血了?”
爸爸皱眉看他,好像是气他怎么这样大声说话,再吵醒了房里的人。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说得大声,他知道叔叔没睡,扭脸去看房里的叔叔,看见他身体扭动了一下,可还是静静躺着装睡。
那天之后他时常看见爸爸打电话,只要他电话,尚雪臣都会避开,不想去探究爸爸到底打给了谁,说了什么。然后在叔叔平静没有发作的一个晚上,爸爸背着一个大麻袋进来了,路过尚雪臣的时候,照会他,“你最近都别去学校了,在家呆着吧。”
其实尚雪臣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学校了,叔叔发病的时候他就呆在家里看着,没发病的时候,他就在街口呆着,看成堆的小孩围在墙角打纸包,弹弹珠儿玩。小时候没人陪着他玩这些,现在大些了,也没人陪他玩。他能站在街角看着那群小孩玩这些,一看就是一下午,因为他不想去学校。感觉烦人,流言烦人,喜欢着他的佳佳也烦人,最近还故意找着其他人来刺他。这让他觉得学校也挺没意思的。
爸爸背着麻袋回来的那天,他又听见叔叔和爸爸在地下室里吵了,吵得模模糊糊的,他听不清楚,后来听到东西碎了的声音,他就回了房直接睡了,等着明天再去地下室里收拾狼藉。
季书平发现家里的氛围越来越让人窒息的时候,渐渐有些不想回家了。只有每天都去娱乐城,他没有能说话的同龄人,文婷还算是一个。他有些不是很懂文婷的想法,但他觉得文婷很有主张,虽然是小姐,可却一点一点规划着逃跑。季书平被她的计划所吸引,不是因为她清秀的外貌,也不是因为她带给自己的灯红酒绿,而是因为她过得明明就比自己还悲惨,却一刻都没浇灭要逃离,给自己新生活的心。
那天,他在娱乐城里,照例包了文婷陪他喝酒,他们关系亲密起来,却很难说明。他请文婷在她的计划里带上自己,可是文婷却对他做出了考验,他接受了考验,跟着文婷去了宾馆。所以他们现在是介乎朋友与情人之间的关系,可季书平仔细想想感觉这两种关系又好像都不是,只好勉强算作同是天涯沦落人。可季书平并不觉得他们之间这样不伦不类的让他有多不舒服,总归是比家里舒服。
文婷出来,看见是季书平点他,总是会神情放松一些,虽然他们坐在卡座里的时候说得话并不多。就是因为话不多才舒服,文婷喝着酒,明明还是未成年的少女,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