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的任嚣城已有了一点夏季的势头。
这日许雅倾与苏甚晴一道去了任嚣的市集,这里是任嚣城流动最大的地方,行商来来往往,顿然也多了不少车马行走,车马多半来势汹汹,惹得附近一带孩童都不敢贸然上街玩耍。
两人逛了一遭,唇焦口燥,苏甚晴提议到附近茶楼小歇。从市集往茶楼还有一小段距离,两人沿着屋檐底走着,没一会便汗s-hi春衫,溢出阵阵女子体香。
“许兄,最近你很忙啊。怎不新请一些帮工回来?你这个做老板的亲力亲为,让我这等懒人情何以堪啊。”苏甚晴笑道,两人挨着一些摊贩过,煎炸油烟,滚烫油花子ji-an出,两人不自禁提起衣摆来。
“哎。外人靠不住的。”许雅倾无奈道。
“凉茶——祛火消暑的凉茶。”这个清婉的声音与其他油腻的吆喝不同。许雅倾听了,情不自禁停下步来,向苏甚晴请示道,“最近天火旺了,这几日陪夫人吃了不少热气的东西。是要喝点凉茶祛下火,苏兄你要不要来一碗?”
苏甚晴连连苦着脸摆手:“我不喝。你们广府人为何喜欢喝那种又苦又难喝的东西?堪比中药了。我才不要。”
许雅倾笑着,大步走向凉茶摊,卖凉茶的是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她头上包着方巾,只露出一小截清秀白皙的下巴。
“姑娘,我要一碗癍痧。”许雅倾边说边往怀里掏出铜板。
那女子却似没听见那样低着头,无动于衷。
“我要癍痧。”许雅倾又重复了一次。这时一位客越过许雅倾,c-h-a到了她跟前,要了一碗罗汉果茶,那女子立即替他斟满一碗。
许雅倾顿然不悦,开口问道:“癍痧是卖完了吗?”
女子不答话。从买罗汉果茶的客人手中接过铜板后,又继续清着嗓子叫卖:“凉茶!祛火消暑的凉茶。”
苏甚晴看不过去,走上前责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还做不做生意了?”
那女子微微颔首,总算应答:“我这个小摊子容不下两位贵客。两位还是不要撮弄小女子了。”
这句似怨非怨,似恨非恨的说话令许雅倾心头一震。苏甚晴正想劝许雅倾罢休,怎知许雅倾忽然抬手抓住那女子的手,脱口呼出:“茗娘!是你!”
女子慢慢抬起头,熟悉的面庞,清婉的眼神。轻轻这么一望,许雅倾的心便全然软了。
三人在这个临时搭建的凉茶摊里坐下。茗娘倒来两碗凉茶招呼两人,许雅倾捧起碗,闷头一口饮干,然后凝着眉头张口向茗娘呼道:“茗娘!快给我陈皮!”
茗娘从一个小碗里拿起一片陈皮送进许雅倾口中,酸甜的陈皮入口,总算将口腔中的苦涩驱逐。
“还是熟悉的味道。”许雅倾若有所思地说道。
苏甚晴连将自己那碗凉茶推送至许雅倾跟前,苦着脸说道:“那你替我喝了吧。”
“苏公子若喝不惯,我去替你沏一杯金盏花茶吧。”说着,茗娘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这肚子的分量夺走了茗娘曾经轻盈的身姿。就这么一来一往倒杯茶的功夫,茗娘便已大汗淋漓。许雅倾于心不忍,伸手细细替茗娘拭去头上汗水。口中怜惜道:“你最近好吗。许三白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对不住,怪我疏忽,让你受累了。”
茗娘低下头,捧着自己庞大的肚子,眼神一缓,恩怨仿佛统统消散了去:“现在我只求这个孩子平平安安落地,我怎么受苦都不怕。”
许雅倾看着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心头顿然一阵失落。
“你都有孩子了。”
“几个月了?”
茗娘面带期盼,语气也欢快不少:“八个多月了。这小东西可好动,成日就知道踢我。诶,你快摸,他又来了!”
茗娘抓住许雅倾的手往自己肚皮上放,只感那巨大如充气的肚皮正一顿鼓动。两人面容飞扬起为人父母般的喜悦。许雅倾俯下身子,整个人贴了上去,悉心聆听,一瞬间,她便热泪眼眶。
许雅倾依依不舍直起身来,手还痴恋地留在茗娘的肚上。她信誓旦旦承诺道:“茗娘,我绝不会丢下你们母子不管的。你跟我回许府去吧!”
茗娘一怔,似没听清:“什么。”
“你跟我回去。你从前的房间还保留着,许府条件优渥,定然可以令你安心养胎。他日等孩儿落地,我便当他如亲儿,绝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委屈。”
茗娘听完,心神向往。曙光就在眼前,只要她肯放下矜持,放下私心。与赵书恩共在一个屋檐下,朝见晚见,暗自较量。她还有个孩子作为筹码,许雅倾定然负不得她。
想到这,茗娘却惨淡地叹了口气。
“多谢你好意。我……回不去了。”
许雅倾一阵,惊呼:“为什么回不去?现在没人阻拦你回去。大家都在等你回去。”
茗娘露出凄美的笑容:“那请你回答我,我是以什么身份回去许家的。回去之后,你如何处理我跟赵小姐的关系?你忍心看见赵小姐为了迁就你而受委屈吗?并不是所有女人的心思都是宽容大度的。”
“我!我……”许雅倾的果断恍然失去了力量,语气骤转优柔,“我一定会想办法。”
茗娘的心头荡起了丝丝失望。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令许雅倾难做。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有你的日子要过,我也有我的日子要过。许三白无情,我却不能无义。他的母亲年事已高,又瘫痪在床。我若走了,她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