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起她衣领口,“对着风口,也不晓得回床上去。”
芸娣握住他的手,双眼羞窘,“睡糊涂了,阿兄莫再责备我。”又见他面色被风吹得雪白,特地倒来一盏茶给他,桓琨接过时有些不稳,芸娣就笑话
他,“老头子郎君。”
桓琨见她并不在意,压下眼底的异色,随即点点她额头,“我的妙奴岂不是变成老婆子。”
“老婆子就老婆子,和阿兄待在一块儿。”芸娣一双眸儿清亮,就见桓琨望她,唇角往上轻扬,荡开温柔的笑意,“有妹妹这句话,阿兄怎么也要挨到
百年之后。”
二人正缱绻,部下来帐前报氐人有异动,桓琨望着芸娣,眼里掠过一丝歉意,芸娣道:“公事要紧,我等阿兄回来。”
桓琨长指抚她鬓发,“这阵子过去,就陪阿兄歇歇,去会稽,去扬州,游山玩水之地,都听你的。”
桓琨坐上中书郎的位子后,哪有一日空闲,也撂不开手,却对她说这样的话儿,显然是认真的。
芸娣鼻尖酸滚滚的,她知道,他这一生深藏抱负,有波澜壮阔的山河,此时此刻也把她装了进去,不是点缀的。
这是该高兴的事儿,芸娣心里却揪疼,又笑着地扬眉,“阿兄这话我记下,日后不许反悔一个字儿。”说罢又真怕他反悔似的,勾他小指,她这分明是
孩子气的举止,桓琨却十分乐意配合她,勾着她小指,低头与她额碰额,“阿兄最不欺你。”
芸娣闻言嘴唇微动,撩眼望他,触及他眼中的真切,平抿唇角随即一笑,轻轻推他一把,“快去吧,部下都快着急。”
桓琨望她一眼,方才离去。
没多久,帐中,芸娣翘起的唇角慢慢地抿下来,待桓琨走远些时辰,方才起身去寻大夫。
如今军中大夫虽多,出色顶尖却非云大夫莫属,芸娣寻到他帐中时,未见云大夫身影,只见两个小药童在帐前空地上晒采药。
其中一个小药童道:“师父出去采灵芝,约莫傍晚时刻才归,请郎君那时再来。”
芸娣如今是男装打扮,对外以桓十三郎称,小药童这才唤芸娣为郎君,眼下芸娣颇觉遗憾,双目一转,佯装好奇道:“听说灵芝有解奇毒之效,江北洛
阳多是此物,可在豫州这里稀罕的很,如此宝物,云大夫是要觅来送谁呀?”
小药童正要说,却被另一个拉住,同伴道:“先生出门前只交代去何处,并未交代其他,还望郎君见谅。”
芸娣也不欲为难他们,看他们晒草药辛苦,于是帮了帮他们,忽然手上一阵控制不住的颤抖,捧到怀里的药草纷纷掉落,可吓坏两个小药童,连忙搀扶
她进帐。
那活泼点的小药童主动递来清水叫她压惊,芸娣正要接过,手臂却抖得太厉害,茶盅倾了,茶水泼了,越演越烈。
小药童忙说糟糕,糟糕了,慌张张的要出门去寻师傅,同伴却不肯,说是没有师傅的命令,不能擅自出军营,两个小兄弟争执几句,这才无意说漏了
嘴。
芸娣也就从他们口中得知什么叫寸断酒,烈性如火,饮入喉中肚肠毒烂,毒到如此地步,可想而知,哪怕仅是触碰一下,也沾了三分毒,犹如一股烈火
灼烧,逐渐从四肢烧遍全身,最终陷入癫狂,这就是寸断酒,令人肝肠寸断,也叫人癫狂。
这还不是最毒的。
最毒的,是和那肝肠草一起下,令人中日惶恐,最后不是死在七窍流血,而是无止尽的折磨。要想解,只有与肝肠草挨近生长的
眼下云大夫前去寻灵芝,显然只中了寸断酒,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两个小药童正在争执,忽然见芸娣不闹腾,其中一个诧异地咦了声,同伴也停下来,不由上前欣喜地问,“郎君可是好了?”
芸娣揉揉自己肩部,“刚才一觉睡麻了,现在揉揉舒展许多,是好了。”
小药童见她无事,拍拍胸脯道:“郎君无事就好,刚才可吓死我。”
芸娣微笑,“我无事,还有劳你待云大夫回来,与我报一声。”心中不安,又忍不住问一句,“云大夫去寻的灵芝,真有这么灵。”
小药童闻言一笑,口气自豪,“那是自然,能叫师傅看在眼里的,无不是世间的奇珍异宝,就如今日要寻的灵芝,整个幽赤关内只有一株,生长于悬崖
峭壁上,毒蛇邪灵相伴,却反而将灵芝滋生出十分的灵气,死人也能治活。”
芸娣双眼腾地一亮,小药童叹气道:“此物世间珍贵难得,郎君无病无灾,吃了也无用,反而滋补过甚,得不偿失,还是莫要想了。”
芸娣敛眉,“小郎君说的是。”话题又一转,她赧然道,“有个小病小痛,还老叨扰云大夫,比起军中浴血奋战的将士,是我矫情了,今日我来这儿一
趟,两位小郎君就莫要告诉云大夫了,不然羞得我脸红。”
她提这样的要求不过分,两位小药童也就应下,芸娣并未在此处逗留太久,回帐路途上,经过议事帐,眼下日头渐昏,帐内点灯,一群副将商讨的情形
绰约地映出来,其中有道身影她一眼就挑出来了。
她知道的,云大夫千辛万苦去寻灵芝回来,是为了他,要治他体内寸断毒,至于什么时候中的,想必是在建康城外的客栈,庾檀玄递来的那杯毒酒,当
时刻意倾倒,泼洒在他手上,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