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得山后,进入后山专为女眷设立的角门里,门口早有一位穿着极为精神的姑子接应着,这姑子身着松花色比甲,里头是鸦青绣月牙白纹路小竖领的中裳,除了头上一枚银累丝金钿镶宝石的簪子及两鬓配戴的宫花外,身上并无任何饰物,但衣裳料子却是极好。可以想像这个姑子应该是王府里得脸的奴才。
这姑子尽管得脸,难得的是没有丝毫骄矜,对江太夫人格外恭敬,却又不卑不亢,太夫人心里感叹,面上却不露分毫。穿过一处亭子,两条石青地板铺就的走廊,前边出现一幢幢各色小院落。晚情知道,这儿全是那些超级大世家女眷们休息之地,而眼前院落,守卫森严,院子里林立的下人们鸦雀无声,虽然领头的那位姑子看着极其有礼恭敬,但晚情仍是止不住的紧张。
靖王妃排场老大,虽说已经很是低调,并未摆出王妃仪仗,但看这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架式,仍是让人心颤。
穿过下人林立的庭院,那领路姑子与站在廊下的丫头道:“快去禀告王妃,江家太夫人和江家小姐来了。”
那丫头瞟了她们一眼,说了句“麻烦江太夫人稍候……”但话还未说完,厢房的松花色湘潭竹帘已被掀了开来,出现一位身穿月牙色掐金牙边袍摆遍绣深绿并蒂莲花的貌美妇人,此人身形娇小,身姿苗条,神色温和,脸似桃花,肤若凝脂,望着江太夫人神情自然地笑了起来,“太夫人总算来了,快快请进。”
江太夫人却已拉着晚情向对方施礼,但跪到一半,便被扶了起来,“地上脏,可别污了太夫人的衣裳。”
江太夫顺着她的手起了身,但嘴里却道:“话虽如此,可礼不可废。”
妇人浅笑道:“佛门净地,又何必在意那些虚礼?”然后望向晚情,笑得很是和谒,“这位就是贵府姑娘吧?”
晚情飞快地了眼靖王妃身后的男子,脸有些红,嘴里回答:“见过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靖王妃道:“好乖巧的孩子。你们一路上来,也累了吧,进去说话。”
进入屋子里,晚情不敢多作打量,靠窗有个大炕床,上头铺着墨绿色锦绣软毯,中间摆着个精巧的几子,靖王妃与太夫人客气招手,指着炕桌的另一边,“太夫人请坐。”
太夫人声音惶恐,“老身身份低微,如何能与王妃平起平坐?”
靖王妃道:“今儿个又不是论身份排座位,横竖不过是闲话家常,碍着身份什么了?”然后执意让太夫人入座,太夫人不好拒绝,与靖王妃并肩坐到炕上。而如情与李蕴涵则分别坐到下边的椅子上。
丫头上了茶后便悄然退到一侧,晚情不敢乱看,只瞟到靖王妃身后那玉瓷色的美人觚里插着几束微微盛开些许花蕊的桃花,那鲜艳的颜色与靖王妃身上米色衣裳衬得相形得益。而靖王妃身侧立着两名面目姣好的侍女,一个穿湖绿杭绸偏襟比甲,腰间系了条白色汗巾儿,衬得腰间不盈一握,另一个穿玫瑰红交领束腰长比甲,同样身姿纤细,苗条如玉。二人也在暗地里打量晚情。
而如情对面的李蕴涵坐姿端正,双手放到膝上,目光毫不遮掩地望向晚情,而晚情则被他盯得毫不自在,微微低垂着头,却止不住脸上冒出的红晕。
大家坐定后,太夫人这才让晚情正式拜见靖王妃,晚情起身,向靖王妃恭敬福了身子。靖王妃双手虚扶,说不必多礼。
紧接着,轮到李蕴涵上前拜见太夫人,“蕴涵见过太夫人。”太夫人也微微欠身,“大公子不必多礼。”
李蕴涵又朝晚情作揖,“江姑娘好。”
晚情起身,红了脸与他福了身子,“公子万福金安。”
礼毕后,重新落坐,晚情眼观眼,鼻观鼻,不敢随意乱瞧。
太夫人打量了李蕴涵,月牙白蜀绣墨绿色绣劲竹圆领左衽长袍,袍子除了圆领袖口袍据处用精美的绣线绣出繁复花纹,其他位置干干净净,毫无一丝杂质。腰上缠着枚五指宽的白色玉带,豆绿色宫绦上吊着枚羊脂玉的。这李大公子长相端正,与印像中的靖王有七分相像,却没有其父年轻时的嚣张与跋扈,反而有着靖王妃那儒雅温和的俊秀神采。尤其发现这李大公子似乎对晚情很是上心的样子,太夫人在心里暗自赞赏着,又隔着紫檀木刻月牙边的束腰几子,小心翼翼地望着靖王妃,脸满堆笑,“多年未见,王妃气度更胜从前,倒是老身,却是垂垂老矣。”
靖王妃道:“太夫人身体健壮,生龙活虎,哪儿老了?倒是我,岁月可是不饶人呵,再是保养也敌不过岁月这把刀。”
太夫人道:“王妃过于谦逊了,您不但保养得好,这通身的气派,放眼整座京城,何人敢与您相比?”
靖王妃:“保养得再好,也敌不过年纪的增长,呵呵,所以每每看到妙龄的姑娘,总是忍不住羡幕来着,贵府姑娘今年多大了?”
太夫人道:“今年九月就满十六了,也不小了。”
“十六呀,正是花样的年华,可惜却开始论及婚嫁了。”靖王妃轻轻一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阵怜悯,很快又笑道:“可识得字?”
晚情小心回道:“让王妃见笑了,只略识得几个字,旁的便不大会了。”
靖王妃点头,“平时都爱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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