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又补充道,苏联同志喜欢喝酒,他们尊敬酿酒师,所以他们乐。关山林笑道,狗日的,他们馋干嘛不早说,光在那儿傻乐,他们直接说嘛。他们说了,我要人送两箱尿呃不,送两箱好酒给他们,也省得他们干流哈喇子嘛范琴娜事后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范琴娜想,原来关主任也是哄得住的呀范琴娜毫不掩饰她对关山林的钦佩之情。关主任是老红军,是战斗英雄,据说他身上至今还留着没取出来的子弹,这是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呀她一个人的时候老爱想象他当年爬雪山过草地时的情景,想象他指挥千军万马英勇作战时的情景,偶尔也红着脸想象他满是伤痕的道劲有力的身体。保尔柯察金当然令人敬佩,卓娅和舒拉当然令人敬佩,但他们毕竟离自己那么远,远得不真实,而她的身边不就有一个和他们同样传奇的英雄吗她在心里暗暗地把他叫做夏伯阳。她这么称呼他,同时也把他当成那个骑兵英雄。她对他的敬慕之情日益加深,有时候一天看不到他她就会心烦意乱。她身体高挑苗条,皮肤白皙,喜欢穿一件白底小红碎花的布拉吉,这种连衣裙在她跳新疆舞的时候旋转得就像满天的星星。有一段时间她很沉默,很忧郁,有意识地回避着关山林。但没有坚持多久,接下来她索性不再压抑自己,人随心驰,不再顾忌什么。她给关山林带来的心情舒畅是明显的。关山林很喜欢这个江苏姑娘,她的流利的俄语和普通话就像唱歌一样,把那些苏联顾问们摆弄得服服贴贴。关山林知道那些老毛子的德性,在东北的时候他们就像一群发情的公猪似的满街蹿,一见到大姑娘就大叫哈拉梭哈拉梭他们喜欢的黑面包是一种奇妙的饲料,让他们身强体壮,精力充沛,充满激情,但是现在他们在一个来自江南水乡的中国姑娘面前却服服贴贴,他们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脉脉柔情。关山林不知道年轻的女翻译是怎么收拾这些老毛子的,但是他一向不喜欢这些趾高气昂浑身散发着雄性气味的家伙,他希望他的女部下把他们统统地干掉关山林开始注意范琴娜了。她真的很可爱,很活泼,她在一群男性将校军官中举止从容应付自如。她军装合体、军容整洁、步子轻盈、反应敏捷。她肩章上的一杠一星比所有的将校星更加灿烂迷人。关山林为自己有这样出色的部下而骄傲。有一次关山林陪同苏联军事顾问到坦克生产厂去考察,有一群年轻的女工和知识分子围住了关山林,他们喜鹊似的叽叽喳喳叫着吵着,要求关山林给他们讲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故事。关山林不习惯一本正经地讲故事,如果让他站到讲台上去,那些期待的目光会把他搞得心慌意乱。他宁肯带一个连去攻打一个营据守的山头也不愿干这种让人出汗的事。他想对那些年轻的姑娘小伙们说,不,他没有空,要听说书他们完全可以去找党委书记,那也是个老革命,而且是个挺能吹的老革命。实际上他已经让脸上表现出一种坚决拒绝的意思了,但是这个时候他看见了她的目光。年轻的女翻译站在人群外看着他,目光中有一种替她的同龄人乞求的神情,她在那里微笑着,像一个纯洁的女神。关山林突然改变了念头,他对那些孩子们说,好吧,既然这样,那么好吧,只是现在不行,现在,你们看见了,我得陪苏联同志检查完你们的工作成绩,要知道。老大哥同志有时候脾气古怪,你们现在把我弄走,他们会怀疑你们是不是把我也造成了一辆坦克车。我会来的,关山林转过头看了看站在人群外的女部下。小范同志,你陪我来怎么样范琴娜粲然一笑,脸颊上露出一对浅浅的酒涡,她轻轻地但同时又是极快地点了点头。关山林心里顿时涌过一股快乐的暖流,他觉得自己竟然变得幽默了,轻松了,不再刻板了。是什么东西使得他年轻起来了呢
有一次他在家里吃饭的时候突然嗅了嗅鼻子。他让他的大鼻子变得十分紧张。他对乌云说,我怎么闻到你身上老是有一股奶味乌云正在喂京阳吃饭。乌云听到这话觉得莫名其妙。没有哇乌云说,老三早就断了奶,这你知道,你怎么会闻到我身上的奶味呢关山林又闻了闻,那种感觉还是没消失。也许是别的味道,不是奶味,反正味道不对。他把筷子放下,拿起一份报纸。在展开报纸之后他说,不管什么味,都不好,一个军人,弄得像一头刚从圈里放出来的羊似的,还是当领导的,像什么话你就不能把身上弄干净点儿你看人家小范,人家也是女同志。乌云从儿子嘴边收回饭勺,奇怪地看了关山林一眼。她知得那个军代室的女翻译,她会说一口甜甜的软侬吴语,而且她确实收拾得很清爽,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乌云纳闷地想,他着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味道这种东西来的呢关山林坐在那里,把报纸翻得哗哗作响,他跷着一只二郎腿,他的皮鞋擦得油光锃亮。
说到皮鞋,军官每个人都有一双,真正的小牛皮,踢铁都不怵,如果打上点油,找一块旧布轻轻一揩,亮得能照出人的影子来。皮鞋是正规场合军官必备的着装条件之一,人套上它紧实得立刻有了一种威严的精神,踩在柏油路上,咔咔作响,那份英武之气别提多牛气了。还有另外一个用场,就是星期六的军官舞会时穿。军人俱乐部每个星期都要为军官们组织一场舞会。基地女军官少,男军官多,这个不要紧,俱乐部主任总是有办法弄一些姑娘来的,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