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带了硝火气味，劈头盖脸砸下来，仿佛落到众人心上。顾少海有些跛地走过来，汇报道：

“报告将军，我们的人有两人死亡，三十二人受伤，其中重度伤三人，中度伤十四人。”

连亭直立在雨幕里，身姿笔挺，面容模糊着，他来b-11星球之前特意留长了头发，此时眼睑都隐蔽在额发后面，表情晦暗不清。

“死亡名单？”

“四队五队的队长，华天，斯卡维泽。”

连亭嘴唇动了动，“我知道了，尽快修整。”

天空猛地亮了一瞬，是一枚光弹划破云层，落到防护罩上面，相互接触之后猛地爆开，整个星球都抖了抖。不堪重负一样，那些堆得高高的反抗的象征、代表对于帝国垄断人生活产品的不屑一顾的垃圾山纷纷倒塌，放眼望去全是狼藉。.

只有雨还继续着。

攻击也在继续。

顾少海这个向来冷静的军师此时显得焦躁不安，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急切问道：

“将军，我们要怎么办？要不要出去和他们战个不死不休？”

连亭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坐在地上疗伤的众人中央，环顾一周。

“如果……”他轻轻开口，所有人立即看过来了。

“荣光军团成为反叛者的存在，背上骂名四处潜逃，你们会不会继续追随？”

连亭的身体站得很直，但唐初莫名觉得他要支撑不住摔倒似的。

唐初默默走到连亭身边，抬手搭上了他一侧肩膀。

“不必担心他们。”唐初看着前方，“你的选择就是我们的选择，不论你选择在哪里，站在何方，我们都知道你。”

蒙利大大咧咧地笑道：“将军，您想得真是太多了，我们都是什么人？那可是星盗出身啊。我们差不多从出生就在宇宙里漂泊，为了求存被追杀，都是常事。我们也本来不是那些狗屁贵族的拥护者，所以您什么都不用顾及。”

胡星空洞着一个眼眶坐在一边，他带领的人损失了三个，因此他周身蒙着一层灰败的气息。只是这样他还是收敛情绪站了起来，上前几步，一只眼珠直直望着连亭，另一只带了裂纹被他攥在手里。

“既然这样，也算我一份吧。”

连亭眼神动了动。

于跃附和道：“说实话，我都无聊得要长毛了，幸好现在我们成了远征军团，能自由一些；现在对上那些政府军，更是正好，好久没有活动身手，正想着好好干一架呢！怎么样将军，咱们出去吧？和政府军战死，到了下边儿也能是个谈资哈哈。”

连亭忍不住嘴角有了一丝弧度，他按了按肩上唐初的一只手，高声说道：

“不用想着立即战死，我们还差一段时间的被追杀呢。所有人——”

他们立即站定，整齐划一地抬手敬礼，齐刷刷一声，雨水飞ji-an。

“清点武器，队列前行！”

众人忙碌开，几分钟后，蒙利过来汇报：

“消耗一千三百枚光弹，五十二颗重型炮……另外损失四架战甲，十二架战甲待修理。”

队伍排列齐整，各自都神采奕奕看着最前面的连亭。

唐初轻声问他：“是有什么后路吗？”

“不是我有。”连亭说道。

*

林一来到了哈良城，没用任何人接应，在整个星球人都惊呼逃窜的时候，他直入哈良城中心城市的市长府，突破守卫的变异人，直接抓了市长图曼。

图曼状态似乎有些恍惚，被林一拽着衣领挟制到郊外的空地上，他还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林一给了他一拳头，对方这才恍惚看见另一个人，说道：

“……团长？”

林一满脸讥讽：“受不起。”

图曼盯着林一的脸，满面悲色，突然又转而为喜，似哭似笑。“您……这时候，终于来见属下了……”

林一冷言看着他，“若不是这时候，看你一眼都觉脏了眼睛。”

图曼低下头，肩膀耸动着，跪在地上，泥水浸染了他的衣裤。纵使这样他全身都好像要深陷到污泥里去，低低呜咽了一声，声音沙哑道：

“团长，我……是不是笨得可以？”

林一冷哼一声。

“是我……我将要害了这一整个星球的人，是么？”

林一猛然暴怒：“你还敢说？！”

他飞起一脚，猛地踹到图曼的胸口，对方顺着力道飞扑出去，远远落到一边，ji-an起一滩泥水。

天上明明灭灭，又是一顷刻大亮，撞击在护罩上。整个星球不堪重负似的抖了抖，地动天摇。

林一看着静静倒在地上的图曼，“之前我劝你，你同我作对，要我原谅你，你要用民众力量推翻他们，解放所有边缘人……呵，就你？”

不知道是他话中的哪个词触动了图曼，他身体动了动，然后踉跄着从泥水里爬过来。他拽住了林一的裤脚，说道：

“团……团长，您一点有办法，是么？您一定有办法！求您救救他们，救救他们！”

林一半垂着眼皮，“办法？我没有。”

图曼手指紧了紧，最终无力地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