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的作风一向是这么奇奇怪怪,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更绝的是他这个人有一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强势,大多数人和他打个照面就要被他压下去一头。
但奚和光之前不怕他,现在就更不怕他,反正他也不会坑自己——要坑自己早就坑了,那会儿他整天喝酒喝的神志不清,把他拉去干什么他都不会反抗,还用等到现在?
他这两年几乎入不敷出,温饱都成问题,不弹琴,他发现自己除了会写曲之外什么都不会,去教小孩子,哪怕只是教理论,他也有案底在身,家长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去给别人洗盘子,他倒也不是不能干,但是他总不能一辈子都洗盘子吧?
这两年他几乎每次失眠都是因为这个——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儿,所有人都会有的焦虑在他身上放大了无数倍,从天上跌下来,才知道现实是这么难的。
现在有人想帮他赚钱,他没道理把人家拒之门外,根据他之前对齐陆的了解,他可能带自己见的不是朋友,而是合伙人,之后两个人应该也会有间接或者直接的合作。
想到这里,奚和光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没了,他说:“好,我去哪儿找你?”
齐陆发给他一个餐厅地址,离公司不远,让他下了班之后再来就行。
下班之前,奚和光给官城发了个短信,和他说晚上和同事约饭,官城回了个好,没再多问,奚和光竟然不自觉松了一口气,松完了,他心想,奇怪,自己松什么气,难不成还怕官城问吗?切。
他去赴了齐陆的饭局,发现齐陆把女朋友也带来了,还有几个男的,奚和光不认识,他在这种场合有点放不开,好在齐陆的女朋友也是个,几句话就把气氛搞得热络起来。
原来她现在除了正在播的那部网剧,还有另外一个作品在拍,据说也很有爆相,现在想找个人写片尾曲叫她来唱,要求就是洗脑好听,能唱成街歌才好,可找了人写来写去都嫌不够满意,她把这事儿和齐陆说了,齐陆就想到了奚和光,条件很简单,挂他的名,市场价两万块,等发了歌版税会有分成。
奚和光一口答应。
他说自己戒了酒不能喝,齐陆也没强迫,说正好自己最近养生不喝酒。既然不喝酒,饭局就结束的很快,只一个小时出头,齐陆就叫大家散了。
奚和光喝了不少鲜榨果汁,第一个走出来去了洗手间,方便完了,他站在镜子前前洗手,突然觉得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的眼皮居然又开始狂跳起来。
他拿s-hi漉漉的手指压了压眼皮,并没注意自己身边走过来一个男人,过了几秒,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镜子,发现那个男人也在看着镜子。
两个人都在看着镜子里的彼此,奚和光下意识后退一步,身边的男人转过身来,正对着他。
男人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觉得很疑惑,他拉长了声音,慢慢地说:“奚和光,怎么又是你?”
奚和光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低着头说:“图哥。”
郑图听了想也没想,扬起手一个耳光打了下来。
这一下打得实在是太重了,奚和光当时就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觉得鼻子里痒痒的,下意识伸手一摸,手指上全是血。
郑图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拖到墙角,砰地一声摔了过去,奚和光勉强扶着墙站稳,鼻血仍是不断流下来。
他伸出手紧紧掐着奚和光的脖子,眼看着奚和光因为呼吸不畅开始挣扎,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奚和光眼前一片模糊,两只手无力地攥着他的手腕,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失去意识之前,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了。
他难受地捂着脖子急喘,生理性的眼泪溢了出来,低着头不住咳嗽。
“不好意思,没忍住。”郑图拿手背拍了拍他的脸,“下次见了我跑快点,别让我一不小心真把你弄死了,我看你现在也是废人一个,活着的没几个看得上你,就别让死人失望了,这年头赚钱不容易,我给你指条明路,你要是实在不知道干什么,可以考虑去当鸭,我肯定叫朋友去捧场。”
他理了理自己的西装,若无其事地走了,奚和光捂着鼻子慢慢地走到了洗手池前,呆立半晌,刚一低头,鼻血马上涌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洁白的陶瓷池面上。
第8章
四年前的奚和光十七岁,最大的烦恼是睡不够,他的世界里只有三种颜色,黑色白色和金色,黑白两色是琴键,金色是太阳。
神爱世人,他是被偏爱的那个,太阳永远照耀着他,人间破碎凋零,他总被轻轻放过。
官明霖给他讲帕格尼尼多舛的命运,他捧着脸听,听完了伸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对官明霖说:“老师,我要吃桃子。”
官明霖无奈地摸摸他的头,把桃子放在他手心,他咬一口,很甜,甜的理所应当。
一夕之间天翻地覆,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姐姐在那边哭得泣不成声,叫他回家,告诉他父母出了车祸。
icu进出都要换衣服消毒,奚和光很讨厌这套程序,他已经有预感离别在即,多一秒钟都是浪费。
见到昏迷的父母,姐姐比他先哭出来,他马上就知道自己不能哭得比姐姐更大声,咬着牙保持冷静,攥着姐姐的手安慰她没事的,从病房里出来,姐姐抱着他哭到无力站稳,他紧紧回抱姐姐,脑袋里被海浪冲刷来,冲刷去。
医生说得很清楚,很难救过来,基本挺不过一周,双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