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心笑得越发谦卑,他知道自己一旦进了御书房,一旦入了冯贵妃的眼, 从前与得福得全那些龃龉一定瞒不过她,倒不如寻个机会直接说出口,“奴才从前是御膳房的人,与娘娘宫中的得福有几句争执,得福在宫中嚣张惯了, 得福说要奴才的命。可, 可他还没做,娘娘就先收拾了他, 我的这条命是娘娘救的。自此以后,奴才,奴才对娘娘很是感激。”
冯贵妃面色一变,不过又立刻和善地笑了,“本宫竟不知那几个狗东西还做出这样的事,死了倒便宜了他们。”
称心道:“娘娘位高权重,千金之躯,下头这些人仗着您仁厚,做下的这些事,您怎么看得过来,数的清楚?这都是那些不知感恩的小人,您惦念在心,伤身伤心,反倒让陛下都担心了。”
冯贵妃叹了口气,“你说的倒很是,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称心一笑,“奴才是称心,称心如意的称心。”
他心头一松,至少在没有完全摸清楚自己的底细之前,冯贵妃不会下手。毕竟一个可能对她有感激的太监,总比别人容易劝服。
浮翠湖不大,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女眷的酒席,与元德帝那边不同,这边衣香鬓影,迎面就是一阵香风,夫人们掩唇说着闲话,女孩子们都好奇得很,左顾右盼。
冯贵妃一来,夫人们携着自家的女孩儿跪拜叩首,冯南南心安理得地受了,往冯家的席位那去了,亲亲热热地坐了一团。
称心静悄悄地退到桥边,一只眼睛的余光留在冯贵妃那里,仰头望着湖边挂着的红灯笼,心里想着陈桑。
他的小将军一个人冰冷冷地待在地下,也不知会不会寂寞。
他叹了口气,其实很想下去陪他。
冯家位高,女眷大多都有诰命,来了许多人,鸣飞桥的配桥很窄,冯家人也只分了一小块地方,都挤在那里,就颇有几分尴尬。
冯南南未入宫前是庶女,母亲自然也不过是个姨娘,在冯家后院也不过是不怎么起眼的那个。而冯嘉仪的母亲却是福嘉县主,出生高贵,祖上还与皇家沾亲带故,自幼千娇万宠地养大。冯南南入宫后,青云直上,宠冠后宫,冯姨娘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今年秋天,陈家倒了后,冯丞向元德帝求了个恩典,要将冯姨娘抬成了平妻,元德帝看在冯南南和乔家的事情上允了。
自此以后,冯家女眷聚会,就越发难相处。福嘉县主是大夫人,而后头还有冯丞弟弟们的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最后只好称冯姨娘为小夫人,外人一听就能知道其中的猫腻。
冯南南笑着同冯家人说闲话,赏了许多东西。她从前在冯家仰望着别人,现在轮到别人巴结讨好着她,志得意满极了。
福嘉县主冷哼了一声,扭头偏了过去,她高傲惯了,瞧不惯冯南南得意的模样,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对冯南南动手,便故意歪了手,将手上的果酒倒在了冯小夫人的身上,袄裙都浸透了。
她强忍着恶心,假惺惺地一笑,对冯南南道:“小夫人的裙子脏了,不如去偏殿换上条裙子。这里太热,又闷得很,不若娘娘同我一起出去吹吹风,清醒一下。”
冯南南本不愿去的,可她看到福嘉县主悄悄地说了一句,“乔家。”
这就不得不去了。
称心瞧着冯家大小夫人与冯南南一同走了出来,身后远远地跟着一个,心里有片刻的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在宫中,要么什么都不知道,只做眼前事,要么就什么都知道,耳通八方。称心自己堵死了自己的前一条路,他得查出真相。
他在宫里待的久了,一切都很熟悉,抄近路先她们一步藏在了最近唯一能说话的地方,过不多久,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们才开始说话声音很轻,称心再仔细也听不清楚,片刻后,福嘉县主似乎是怒火冲心,语调提高,“我的嘉仪走了,她这辈子被你害苦了,从她与陛下定亲,你就盯上了她。后花园的那件事,是你做的,后来嘉仪伏在我怀里哭,说她 心仪的,约定好的明明是陛下,可在那里的却是乔家人。”
冯南南冷笑一声,无聊地拨弄着手指甲,“县主,您是长辈,可也不能无证无据地污蔑本宫的清白,当年的事谁都知道,是姐姐不知羞耻,与人私通,叫陛下勃然大怒,可陛下是圣人,宽厚仁德,向先陛下求情,才饶了姐姐一命,还满足了姐姐的心愿,远嫁陇南,同心上人在一起了。”
福嘉县主听到这一番颠倒是非的话,恨不得撕了冯南南的嘴,她捂着胸口喘气,接着道:“这,这也就算了,你得了自己想得到的,为什么还不放过她?乔家的事,是你指使着做的,我看到冯丞暗门里的信件,你竟然能叫自己的父亲,要了你姐姐全家的命。”
冯南南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扶着冯小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本宫是陛下的人,所作所为,自然都是陛下的意思。父亲忠君为国,大义灭亲,才是真正的忠臣良将。”
元德帝一贯视世家军将为眼中钉r_ou_中刺,特别是乔家这样历经数朝而不倒,清名远扬,扎根一处的世家。乔家的清名是流传百年的根本,也是弊端。他们被清名所缚,不能掌实权兵权,对待刺杀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乔家就是那样死光了。
称心光是听着,都是一阵胆寒。他在宫中见惯了勾心斗角,但大多都是仇敌,或者朋友背叛,很少有亲缘关系。比如得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