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悕未置一词。他的内心其实没多少波澜,可说平静无波也算不上。近段时间失去五感顷刻间都恢复了,钻进身体里,致使垂着的手指轻颤了颤。
这是打感情牌的时候吗?楚悕觉得荒谬。他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清楚,现在回忆童年时光是不是太早了些?
还是你认为这样说,我会更容易接受那个不知算惊喜还是惊吓的真相,接受自己颠来倒去反复无常的人生?楚悕觉得费解又焦躁。他需要立即得知真相,急得嘴里都快要冒泡了。
可他终究没有打断楚丘絮絮叨叨的回忆。
“我本来早忘了这事,昨晚莫名其妙想起来,就睡不着了。”楚丘缓慢讲着,辨不清喜怒,“后来我猜,可能是因为你很信任我吧,所以接受不了无条件信任的人跌成骗子,反差太大?”
他讲完后顿了一段时间,又戴回眼镜。他终于舍得扭头去观察楚悕的眼睛。那两颗黑曜石的神采已然被一层薄雾霸占了,他这位向来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弟弟如今身板挺得再直,迷茫与无措仍旧能从骨缝里钻出。
他忍不住又去揉楚悕的脑袋,这回楚悕没躲开。于是他将这头黑发揉乱,说:“别怕,今后不会有人再来践踏你的信任了——包括我自己。”
大概过了一整个世纪,楚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
他说到一半就没往下说了,嘴巴开始发苦,手在兜里摸索半天,好歹寻到颗化了一半的奶糖。他埋下头,同时楚丘也撤回了手。
他张唇把那颗糖当药一样嚼了吞了,囫囵吞枣,还是觉得苦。
他的神态很僵硬,语调遥远而缥缈,左胸口却好似被火舌舔过,燃烧起来。他的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冻麻木了手指僵在半空中,小幅度颤抖起来。他只敢问出这半句,生怕须臾后就会有残酷真相泼水上来,重新浇冻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