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悠本是一万个不想去,但被他玩味般的眼光罩着,什么推辞的话都说不出来,乖乖地跟了过去。
邓悠被店主人带到厨房,他茫然看一眼烧着滚水的铁锅,还未开口,店主人忽地伸臂,修长的手捏住他后颈,邓悠也不知怎地,只觉得全身一阵紧缩,不由自主地现出了原形。这一惊非同小可,小田鼠扭着身子吱吱乱叫,却挣脱不得。
店主人赞道:“小东西皮毛倒好,水滑油亮,偷吃过多少粮食?”边说边掂了掂它的斤两,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太瘦,烧了吃不够塞牙缝,不如煮了喝汤。”将它举到汤锅上,作势要丢下去。
锅内滚水翻腾,热腾腾的水气蒸得小田鼠难受之极,四只细细的爪子乱挥乱舞,尾巴摆了几下,紧紧绕在店主人手指上。店主人笑眯眯将捏住它后颈的两指松了,小田鼠“吱”的一声惨叫,一头坠下去,全凭尾巴吊住那人手指,堪堪停在水面之上。鼻尖下水花翻腾,滚烫的水滴时不时ji-an到身上,它疼得微微颤抖,抬起一双s-hi漉漉的黑眼睛瞅着店主人,眼里满是哀求之意。
那店主人不由得好笑,伸手扯扯它细细的胡须,道:“饶了你也成,留下给我干活,管吃管住没工钱,你干不干?”
小田鼠拼命点头,店主人将它放在地上,邓悠变出人形爬起来,含泪缩到角落里去。
店主人瞪他一眼,道:“躲什么?过来干活!”
邓悠可怜兮兮地望他一眼,小声道:“干什么活?”
店主人指着灶台旁堆得小山一般的瓷碗,道:“将碗筷洗了,若是慢吞吞地供不上前面用的,晚上煮了你当点心!”
邓悠从没洗过碗,店主人寒着一张脸教了他,站在一旁盯着,邓悠弯着腰洗得战战兢兢,不小心打坏了一只碗,又被店主人威吓几句。这家店生意平时便好,今日又是农集,客人约莫多了一倍,邓悠忙碌一日,瘦瘦的腰几乎累断。
傍晚时候小店打烊,那伙计回家去了,邓悠胆战心惊地同店主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捧着一只窝头干啃,看他舀了一匙熬得纯白的鱼汤送进嘴里,忍不住咽口水。店主人瞥他一眼,道:“窝头没滋味,是不是?”
邓悠眼巴巴地盯着他面前的汤碗,点点头。
店主人挑挑眉毛,微笑道:“碗都洗过了?”
邓悠连忙点头,道:“洗了,洗干净了!”
店主人端起碗来,将鱼汤一口喝干了,道:“把这个也洗了。”起身走了。
邓悠低头再咽一口口水,从碟子里拿了一根小咸菜送进嘴里。他素来知足得很,平时只能啃草根,如今替人洗碗便能换来窝头吃,比从前好得多。
第2章 冤家路窄(二)
店里有间空房,晚上邓悠便住在那里,他劳累了整整一日,一倒下去便睡着了。第二日天还没亮,邓悠便被店主人唤起来劈柴挑水,活儿干完了才许吃早饭,一碗咸浆,两个包子,滋味倒不坏。
饭后邓悠又被支使着开了店门,摆好桌凳。不久那伙计便来上工,陆续有客人来吃早点。邓悠少不得帮着跑堂,他头一回做这个,难免忙中出错,出错时听到店主人从鼻子里哼出声音来,便不由得抖一抖。
忙过早饭时候,一名渔家送来鲜鱼,店主人留下那伙计在前面看店,带着邓悠到后院将鱼按个头分拣了,小的熬汤,大的做菜,不大不小的挂起来风干。邓悠学着他的模样,将鱼刮了鳞,剖出肚肠,也不沾水,只用黄酒将内外都擦洗干净了,塞入花椒茴香等作料,再用麻纸裹起来扎紧,挂在檐下。他手下一面忙着,想到过些日子风干鱼做好了,定然十分美味,不由得想出了神。店主人瞪他一眼,邓悠却没瞧见,便被店主人在他头上敲一下,喝道:“仔细干活!不然将你一般挂起来风干了!”
如此过了月余,邓悠同店主人渐渐熟了,得知他名字叫做苗螭玉,本不是佘田镇上的人,原籍哪里却从不提起。邓悠觉得这名字有点儿别扭,却也没多想。苗螭玉一月之中总有三五日不在店里,一次邓悠偶然问起,反被他痛骂一顿,威吓说要将他拿来剥了皮吃掉。只不过苗螭玉嘴巴虽然凶,人倒不坏,如今晚饭时候也给邓悠盛一碗鱼汤,邓悠也不如初时那样怕他。
天气渐渐暖起来,镇子上比冬日里多了不少活气,许多人家买了黄茸茸的小j-i来养,叽叽喳喳十分热闹可爱,逾墙越瓦的野猫也多了起来。一日清晨,渔家又来送鲜鱼,内中却有许多不过寸许长的小鱼。邓悠为难道:“阿叔,这样小的鱼,店里卖不出去……”
便听苗螭玉在身后道:“买下来,拿去煮一煮,别煮老了,熟了便捞出来,分十只碗盛了,放在后院里。”
邓悠茫然不解,但东家既然吩咐下来,他也便照做,当下煮了鱼放在后院,便去前面店里招呼客人。忙到晌午时分,他抱了一摞瓷碗去洗,却见后院不知何时聚了许多猫,黑的白的狸花的,都蹲在那些鱼碗前舔食小鱼。他究竟是一只田鼠,乍然间见了这许多猫,不由得浑身颤抖,几乎便要惊出原形来。
苗螭玉正在后院中看得津津有味,听到声响,扭头看了邓悠一眼,笑眯眯地道:“小老鼠,你若是砸了碗,我便将你给它们吃了。”
邓悠闻言寒毛直竖,拼死抱稳了碗送到厨下,牢牢关上门,拿了丝瓜瓤儿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