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错一走,杨麟也没什么胃口再吃了,把碗筷收拾了,准备打水洗碗。
掀开水缸盖一看,还剩多半缸,明天应该不用担水了,杨麟想。
洗好碗,杨麟直接回了宿舍,准备明天四年级的课程。
不得不说,没有网络、手机的干扰,学习的效率就是高,杨麟甚至不要脸地想,如果他从小在这种环境下读书,以他的聪明才智,考上个清北绝对不在话下。
备完课,已经九点多了,杨麟正琢磨干点什么,陈错突然推门进来,喊他去洗澡。
上次洗澡,拜陈错所赐,撩得他心神不宁,心浮气躁,匆匆洗完就出去了。再次踏进浴室,杨麟才就着微弱的灯光,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浴室比厨房要小得多,也简单得多。四面灰突突的水泥墙壁,窗户细窄的一条,贴着印花的磨砂贴纸,里面地上由小到大摞着五六个塑料盆,旁边是个四层的铁架子,一二层放着脱鞋,上面两层放着洗衣粉、洗发露、香皂之类的洗涤用品。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墙上挂着的铁皮方桶,方桶的斜下角连着一条淋浴用的塑料花洒,杨麟仔细看了看,这铁皮桶并没有c-h-a电,也没有上下水的管子,打开花洒,水是热的。
这水不会是烧好以后灌进去的吧?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杨麟飞快地跑出浴室,进厨房看了眼,水缸里的水果然见了底。
杨麟目瞪口呆,在他的认知里,洗澡水是用热水器烧好的,只要c-h-a上电就能洗;做饭是用燃气灶来打火的,拧开阀门就能用。就算到了这里,也是饭来张口,想洗澡打开花洒就洗,就像陈错说的,除了教书,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做。
但是,不用做不代表不需要去做,在这落后的、闭塞的、无法享受电器之便的山里,这些平常不值一提的小事,都要有人耗心费力去c,ao持、去打理,而这个人,就是陈错,也只能是陈错。
像他们这样的同龄人,有多少都在抱怨读书苦、工作累、生活无趣。而在这里,日复一日承担着砸煤、担水、教书以及学校大大小小繁杂琐事的陈错,却只是沉默地做着这一切,从始至终没抱怨过一句。
想着想着,杨麟忽然笑出声,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洗个澡还洗出人生高度哲学升华了,要是被他那帮狐朋狗友知道,不笑掉门牙才怪。
洗完这个“高尚”的澡,杨麟以一个美梦结束了这无比充实的支教生涯第一天。
早上五点钟,陈错准时醒来,没有闹钟,也不需要人叫,经年累月的重复生活已将他的生物钟j-i,ng准定格。
对床传来沉沉的呼吸声,安稳而舒缓,他坐起来偏头看过去,新老师薄唇微张,隽秀含笑的睡颜如清莲初绽,明媚而美好。
这是陈错第三次在睡醒后,忍不住凝视这个同龄的少年。
天真无邪,朝气蓬勃,还有少年初长成未完全褪去的青涩稚气,这些都是他本该拥有,却被自己亲手毁掉的美好。
还奢望什么呢?
陈错收回目光,闭了闭眼,能苟且活到现在,本身就是种罪孽,除了赎罪,任何奢望和妄想都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将这种罪孽叠加到千斤重,直到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直到彻底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来到厨房,打开灶台边上的铁盖子,y-in凉的冷气顺着地窖口钻出来,冻得陈错一个激灵,他不由地紧了紧外套,顺着台阶迈下去。
地窖不大,也就七八平米的样子,被十余个大麻袋堆得满满当当。
陈错抄起一个麻袋抗在肩上,顺着台阶上去,然后卸到宿舍旁一辆三蹦子的后斗里。车是问街坊借来的,他来回十几趟,才把所有麻袋装上车,封好车斗坐上驾驶位,开车出校门。
村口已经有人在等了,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干瘦,佝偻着背,一副庄稼汉的模样。
那人见陈错过来,笑着招呼一声,“来了老弟,老远就猜到是你,每年我来,你都是头一个,不容易啊!”
“昨天开学,早点卖完,回去还要上课。”陈错笑了笑,递过去根烟,“多少钱一斤?”
“两块五,今年苹果价格涨了不少,走货也稳,咱们玉河的果子又是出了名的好,想贱都难,放心吧!”老汉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陈错点点头,把烟掐灭,打开车斗开始卸货。
两人七手八脚,不到十分钟,就卸好了车。
那老汉搬出大秤,挨个麻袋称了称,“整整950公斤,今年收成不错啊!”
“还行吧,也没怎么管,好在今年雨水好,算是老天开眼吧!”
老汉笑了笑,数出五千块钱递给他,眯着眼问,“钱存得怎么样了?”
“再有一年就差不多了。”陈错接过钱点了点,捻着多出来的几张,笑道:“谢了!”
“谢啥!”老汉叹了口气,“咱们山里的娃娃不容易啊,这宿舍早点盖好,学生也能少遭点罪,保不准还能出个大学生,到时候我送他一百斤苹果!”
陈错笑了,“苹果就免了,这的孩子只怕早就吃够了,你要是有心,多送些便宜的蔬菜蛋奶过来最实在。”
“你啊!”老汉粗糙皴裂的手指了指陈错,“和你那老爹一个样,狡猾得很!”
骤然听到那个久违的称呼,陈错竟有一丝恍惚,脸上笑容也淡了些,看着不远处有人推着板车过来,不愿再待下去,直接上了车,“不耽误你做生意,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