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一个少年出现在路的尽头,看到季芳泽坐在这里,微微惊讶地睁大眼,但又很快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啊,是你啊。”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季芳泽,含糊了一声,便笑道:“我来找叶师兄。”
季芳泽低下头,声音不大:“他不在。”
苏云落自来熟地在季芳泽身侧坐下:“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季芳泽稍微往更远的地方挪了一下,拉开了和苏云落的距离。
苏云落笑容不变,依然是轻松口吻,听上去颇为亲近:“我们之前见过,你有印象吗?师兄刚带你回来,在宗主静室的那次。但当时太匆忙了,没来得及说上话。我姓苏,名云落,是宗主的小弟子,你跟着师兄喊我名字便好。”
按照正常逻辑,这时候季芳泽就该介绍自己的姓名了,但他没有应声。事实上,他从看到这个人第一眼的时候,就直觉地升起厌烦之意,但他还记得,他要装作一个刚从山林中出来,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免得给叶澄惹事。
“按照旧俗,我本该唤你一声‘师兄’,可如今毕竟未正式合籍,你又未曾踏入道途,好像也不太合适。”苏云落苦恼了一会儿,才试探道,“我听大师兄唤你‘狸奴’,我能这样喊你吗?别看我们瞧上去差不多,其实我比你年纪要大些,只是修行之人看着小罢了。”
见季芳泽低着头不说话,苏云落也没觉得多奇怪。毕竟是背井离乡,跟着所谓的恋人,来到陌生的环境,而这个陌生的环境,还显然不太欢迎他,过去若是个活泼开朗的人也就罢了,顶多有些挫败;但若是平常就羞怯内敛,现在多惶恐沉默也不奇怪。
也正要如此,他才能有机会啊。
苏云落只当季芳泽默认了,便自顾自地说起话。
“我这次来能见到狸奴,那些人可要羡慕死我了。大师兄这些年推拒了多少青年才俊,仙子佳人,宗里大家都好奇地不得了,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间绝色,能叫师兄都收了心。可惜师兄拿你当宝贝,提也不肯跟我们提一句。”苏云落皱了皱鼻子,“不过说来也巧,师父前不久刚发脾气,命令师兄找个道侣回来,师兄就遇到了狸奴。可见果然姻缘天定,自有命数。”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而另一个又只是个全程低着头的普通人,苏云落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季芳泽,满含温柔笑意的视线里,藏着最隐秘的恶意。
真是很奇妙的一件事,那样高高在云端上,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也不在乎的人,竟然会喜欢这样的人。
这样一无所长,无依无靠,又卑怯胆小的人。面对恋人的师弟,明明那人态度已经足够和善亲切,竟然连说出自己正式姓名的勇气都没有。
可能所有人都觉得,这样从世俗间各种意义上“穷困潦倒”的人,能被叶澄看上,实在是三生有幸,无论如何也该对叶澄死心塌地才对。
但其实不是,就是这样的人,才最容易动摇,最容易背叛。因为会自卑,会患得患失,也因为不懂得手里东西的珍贵。
苏云落知道,合欢宗很多人都猜测,叶澄是为了应对宗主的命令,才找了这么一个,看不出哪里出彩的人来交差,但苏云落却觉得,叶澄是真的喜欢这个少年的。
因为叶澄是个多骄傲的人,根本不屑于伪装和做戏。
但换个角度来想,像叶澄这样的人,相貌天赋修为无一不是顶尖,却还有那样骄傲的性格。恐怕谁也不敢自信,能永远留住他。而叶澄恐怕也很难说出什么情话软语,体会到对方这种微妙的挫败和恐惧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季芳泽,却像听到了感兴趣的话题,稍微抬起了头,犹豫半天,终于慢吞吞开口:“他拒绝了很多人吗?”
苏云落眼中笑意更浓,开始扳指头:“对啊,好多人。宗里几乎一半的人都仰慕大师兄,外面的就更多了,青炎宗的少宗主,点星门的陆问之,广袖门的云霞仙子,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但狸奴可别生气,师兄可不像宗门其他人,有那么多情人。他平常都独来独往,也就对宗门里的江临师兄另眼相看,和兰双师姐,清溪师兄的关系也算亲近。对了,狸奴这几日逛我们宗门,感觉如何,是不是很漂亮?”
季芳泽把玩着那只小草猫:“阿叶说最近不太合适,让我待在洞府附近。”
“啊?这样吗?”苏云落有些无措,但很快又安慰他,“其实宗主,还有同门的态度,狸奴不用太介意。大家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师兄过去也没在宗门中提过,突然将你带回来,大家可能一时有点接受不来。”
“大家都很崇拜大师兄。而且大师兄这么厉害,将来肯定是要做宗主的啊,大家难免就会对他的道侣,多一些期待。等你们正式合籍了,大家肯定会慢慢接受,发现你的好的。”
看着默不作声的季芳泽,苏云落心底慢慢轻松了起来。
季芳泽虽然没怎么理他,但也没有对他表现出明显的不满。
这说明他猜的是对的。
这个人确实陷入了极度的自卑和不安,以至于明明觉得他的某些话很刺耳,却因为这是合欢宗第一个对他表示友善的人,而忍下了自己的不快。
他也没想一下子就把人抢过来,只不过先埋个种子罢了。
等到季芳泽发现,他和叶澄近期无法举办合籍大典;等到他发现,修行很辛苦,而他再怎么修行,也赶不上叶澄的万分之一;等到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