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总有些话是如此,问或者不问,都非是为了问或者不问本身,而是为了一再的确认,一如那难以言及的心意,纵开口,也无非是一再的提醒,提醒这关于谎言的真实,抑或者关于真实的难理智。人总要靠着某些信念继续下去,哪怕前路永不可及。
没回答,像故作的尴尬,苏少衍看着他,忽一笑,将他袖下握扇的手牵起,他的手虽微凉,指节却有力,他的动作并不慢,可这一瞬间的握紧,却让沈殊白突然觉得,似乎周遭的喧嚣都一并匿去,掠影浮光在这片刻的心意里此消彼长,往事前尘皆作了大梦一场。
原来纵过了可以矫情的年纪,岁月仍会因这瞬刹的吉光片羽而停留而唏嘘。
“殊白,走吧。”
些微抿了抿唇,手却并未松开他,苏少衍将目光慢慢移向长街的尽头,在那里,在那一片伪善夜色的妆点下,回廊花木扶疏,庭院深深若许,正一派衣香鬓影,酒绿灯红,一切暧昧不清的色泽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它轻易的困住世情,更轻易的将所有的贪婪披上了一层名为诗情画意的外衣。
在这之后多少年,苏少衍回忆起这一夜,总会觉得,这一夜,似乎也像一生那么长。那些曾经鲜活的脸究竟成了沉眠墓底的白骨,那些曾经的明争暗斗究竟成了史记中寥寥数笔的虚无,命运正以一种不可逆转的姿态向前疾驰,而在此时,新的一夜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对苏少衍而言,相见沈殊白的兄长沈襄实在是件很没奈何的事,文雅了讲说相见争如不见,实际上道句能免则免才更准确。世人皆知,就断袖一事而言,比之北烨大燮岂止开明的多的多,可以说,几乎在大燮的达官的贵府邸皆会豢养些貌美男宠以为风尚,更以此为争相竞逐的风雅之事。
但偏偏总有那么几个固守传统的例子,而不巧的沈襄恰是其中典型里的典型。故有了这一层的关系,从来从来都被人视为香饽饽的苏少衍便不止一次的被这位公子襄给穿了小鞋。
以色事人,惑 y- in 亲弟,滋扰纲纪……诸如此类种种,且不说清者自清,原本以苏少衍冷淡x_i,ng子便是听罢也懒计较,可惜蜚语流言总如想赶又赶不走的蝇营,到后来竟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传到成公沈复的耳朵里,往后的事,怕任何一位上位者心里都清楚的很,那就不必多言那向来审时度势的公子殊白。
所以有那么一段时日,沈殊白是甚至连自己的听筠轩都未曾回去过的,苏少衍不提,而他亦不语,双方一再的缄口,是明明清楚的讳莫如深,更是这个时局下对彼此未有退路的保护。
说来也是,连李祁毓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他沈殊白就能做到呢?归根结底,为他这样一个男人,赌上全部的身家地位以及前途,怕任是谁都要掂量再掂量,在这个乱世里,这个现实前,再深的情感又能值多少斤两?
爱么?怎么不爱?若不爱,那么十数年的坚持的意义在哪里?可若说爱?那又为何为了一点所谓的曲折举步维艰的停在这里?
不论何种情感的维系,都从来不是动一动嘴皮子就可以的。所以在太多的时候,人们总会设法去平衡自己内心的天平,因为往往有时一点微妙的变动,便是整个结局的颠覆。而或者在更多的时候,与人而言,难的非是骗人,而是欺己。
一如现而今正要面对的,一场进退两难的骗局。
曾听人说大燮的公子襄是比大燮的公子殊白更一掷千金的主。长房嫡子,待遇从来就非是如沈殊白这样的侧室出身可之比拟,纵你能力再如何出类拔萃,在世俗面前,怕终也难得句名正言顺。
是以有了这条缘故,更让苏少衍从心底对其人不甚看起,实际上,不论是他也好,沈殊白也好,李祁毓也好,虽从明面上讲似乎大家的出身都还不错,但毕竟处在这个子凭母贵的时代,很多东西,其实是从一出生开始便注定好了的,纵使在这样一个惯了自高处俯低的特权阶层,内中细分出来的三六九等,实不比寻常百姓好太多。
所以,才有更多的东西,是需要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因为命运摆在那里,你自幼耳濡目染被这个特权阶层培养出的潜意识摆在那里,所有的一切加起来,让你无法不努力用心,因为只有那样,你才能感觉和你心之希翼又近了一点,也只有那样,才能让你觉得,那些被过度美化了的东西是你有生之年可以企及的。
这种东西,被人们称之理想,或者更现实一点……yù_w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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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门一室兰芷香。
未进门,先被这清曼绵远的味道晃上一晃,苏少衍略抬了抬眼皮,纷乱的思绪一时收敛,这沈襄素来以好奢华为出名,若不是之前那档子破事的影响,只怕现在这拙知斋也必不会清寡成如斯这样,从前的云锦帐早换了素罗纱,从前的包种茶皆换了新普洱,从前的案雕花早替了寻常榻……各中变动之大,好比舞蹈娘卸了粉妆,再如何丽质天成,也比不得初见时华颜映月的模样。
到是此时大厅已聚了不少人,平日里认得不认得,熟悉不熟悉的,均作了一副作揖含笑,不消片刻,更有几名沈氏亲族子弟陆续前来,整间的拙知斋会客厅愈发更显出热闹。
对着外人,苏少衍向来言语不多,只是自打进门之后,他的目光便有意无意瞄向着偏厢内的一处身影,那里掩着门,尤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