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远,夜的尽头只剩一声声的蛙鸣。
他看着周围一片的茂盛芦苇,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他甚至开始盘计,如果自己真就这么死了,会不会就化成了这里一根的芦苇?
芦苇没有思想,芦苇也不会痛苦,所以做一根芦苇大概会比做一个人来的知足。
许久,他忽然听见一阵古怪的窸窣声,很轻,仿佛是在试探,然后他看见一团会发光的荧绿物体,一闪一闪的浮动在芦苇中,就像倒悬在空中的流沙。他睁大眼,眼见着身前的芦苇被一双细白的小手分拨两侧,那时怎样一双眼,他忘不了那时那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宛如会发光的透明琥珀。
女孩子对他伸出手,笑容同手心一样温暖,她说,“小衍,走,跟我回家。”
原来,还是有人记得他的。
原来,最开始的那些记忆,很多都是同这个名叫颜羽的女孩子有关的。
“小衍,你把我叫来,自己倒开始发呆。”颜羽抓一把苏少衍手心白米粒儿般的鱼饲狠狠抛入水阁的浣池内,春水弄碧,一时浮波碎影,见苏少衍不搭理自己,颜羽恼气再抓一把鱼饲继续:“我不管,反正你横竖都是跟我出来,就不许再在我面前想其他人,男的女的都不可以!”
苏少衍呵笑声,脸上的表情和他身上的缎子衫一样淡,再偏头,又是一副惯了的纵容,“没有,我只是想起些从前的事罢了。”住一住目光随即指向池塘中几尾浑身素白唯有头顶一点艳红的锦鲤道:“知道么,从前云姨从市集把这种「丹顶红白」买来时,贩鱼的人曾说过这种外形漂亮的鱼是很不容易养活的。”
“嗯?”
“大概是因为生的太漂亮,所以身上的鱼鳞早晚都会被其他的鱼类一片片咬光。”
颜羽眼波闪了闪,明白苏少衍是意有所指,便道:“小衍是想说众怒难犯么?在燕次日子,我想……大概就和你所说的差不多。”
“是么,”苏少衍蹙眉顺着她的方向也朝池中抛下一把鱼饲,不由叹道:“总是鱼只见饵不见钩啊。”
“小衍你讲话真是越来越禅了。”颜羽呵笑着推他一把,而几乎就是在同一刻,池塘忽而刮起了一阵始料未及的大风,濯缨水阁地势原就较低,再加又是三面环水,如此强风生冷一灌,气势简直堪如入无人之境,水波兴起处,突听噗通一声巨响,苏少衍连同颜羽就这么近无防备的直直栽进了水池里。
三月的湖水,有种单言语难以形容的冷意。
苏少衍一直有个毛病——旱鸭子学不会游泳,为此李祁毓没少嘲笑他,但也正是如此,每每那个人想欺负他而不得时就会想办法把他弄到水里,不过这种情况说来却是少之又少,他心里也实在清楚这点,不到万不得已,那个人是断然狠不下心的。
所幸水池中的水并不深,虽是如此,人这大半个身子下去,也是冷的够呛。慌措中苏少衍亦不忘扶住身侧的颜羽,看情况,踉跄的她显然不比自己好上如何。为作观赏用,云青漪曾在浣池底部铺了不少各色光润的鹅卵石,石子经年浸水早已青苔暗生,苏少衍当下一个没留意,居然又是一跤。
颜羽一声尖叫,顿时花容失色,她紧张抽了抽鼻尖,条件反s,he的双手一圈住苏少衍的脖项,募地,苏少衍重心登时后倾,直被浣池作排水用的白玉兽首生猛一撞。
“真……他妈的……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