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少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了句,令辞,做人要厚道。
好在长一副人善可欺脸的苏少衍到底不是什么随意放人鸽子之人,既答应了胥令辞,那么他就必会守此承诺……哪怕,干的是色诱这档子破事。
论模样,苏少衍说来其实顶多算得个上乘,只是实在耐看的紧,往往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想看第二眼,用沈殊白的话来讲,就是越看,就越忍不住的想要把他据为己有。而如果换做李祁毓,则是心动不如行动,连想都不用带想的。
综上,提供了苏少衍委实是个祸害的无限可能。
但目前的问题是,苏少衍作为皇上钦点下河口巡查的特使,这张脸实在生的太有辨识度,但又考虑到江如晦一双眼必然是油锅里炼过的,假若用易容术,被揭穿是小,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未可知的整个明灯暗浦的反扑是大。
故而苏少衍凝眉忖了一夜,心上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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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莺莺馆相对的是暮暮楼,也就是邢州城最豪华的倌馆。因着事先已花重金打通关系,j-i,ng心易容过后的苏少衍轻而易举就以行之之名混入了这间南风馆。
十四岁以前,苏少衍还弹得一手好琴,可惜现在……七根弦,再加其上数不清的泛音,苏少衍虽不知觉涩了涩嘴角,然则抱着古琴的手还依旧一副鱼目混珠的镇定自若。
绕过小池,在这条迂回的长廊的尽头,就是那间挂着「汀芷」门牌的静室,那里正是不系舟所处的房间。
连寻美人做个乐子都必留退路,看来不系舟果然不简单。
苏少衍抬头瞧了眼今夜的月色,蒙蒙的,如同罩了层薄纸,看来就快要下雨了,他不禁想。
门咯吱一声推开,他将双眼隐匿在黑暗中,然后扬起唇角,今夜,他是清倌苏衡。
“听老板说你琴弹的不错。”漆画屏风前的男人,并不如他想象的眼神犀利,虽是难得的生了副好相貌,但眉宇间刻下的世故,总也不是说掩去就能掩去的。
苏少衍微略颔首,不卑不亢的淡声启口:“不才献丑。”
言罢遂然将琴架于案头,琴是桐木的琴,却不是极好的桐木琴,至于人么,江如晦的唇角一点点弯起来,琴音亦在同一刻响起。
《凤求凰》。
苏少衍奏的是早已备好的《凤求凰》。
当年沈殊白曾对他弹过一曲凤求凰,之后苏少衍寻人找来琴谱研读一二,实在感怀司马相如对卓文君之用心。
有情深,何怕没金句。
也难怪他会别有用心的选这个。
“对着我,你想别人?”江如晦的目光饶有所思覆上他的眼,堪押下一口酒,悠悠道:“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不请自来如何?”琴音倏然一住,苏少衍仿佛早预料到会发生如此似的,一挑唇,将颜上假面利落撕下,“在下雍州苏少衍。”
“此次的巡查河道的特使——光禄大夫苏少衍?”江如晦将身体向前凑了凑,似挑衅又似调戏的朝苏少衍耳后吹了口热气:“难怪总听人说些苏大夫的坏话,原来苏大夫是这般模样呵。”
“不过江某倒是好奇,不知苏大夫凭何本事寻到江某这里?”
“不系舟可还记得当年的「双翼」?”
“能让玉封座沈殊白亲自担保做「茧」的双翼,我明灯暗浦须弥台杀座十七人,你……”江如晦眼中闪了闪。此时但见苏少衍一声轻呵,衣袖中装有金坛雀舌的白瓷罐倏被他轻掷于江如晦面前,容色一拂,眉宇已是一派清朗之色:
“玉封座的好意……还请不系舟能替少衍分心。因为少衍这一生,除了当今皇上,再不可能有别的念想了。”
一声再不可能有别的念想了,仿佛就此触动了江如晦心底最深处的某根弦,轻轻揉拨,余韵竟如千钧之力,江如晦起身向苏少衍的方向走去,他的手已触到苏少衍的脸,而他的眼却分明的透过苏少衍沉静的眼是在看另外一个人:
“在我年少时,也曾有一个人这样对我说过。”
一瞬的分神,一瞬的气息暗淡,苏少衍甚至还未看清他究竟是何时出的手,他只听见一声极轻的锐响贴着他的耳际擦过,如同夏末的子夜时分,翼动,风起,蝉鸣。
“是你。”江如晦看着胸口护心镜上薄如蝉翼的银簇,忽而不可置信的抬头望向西南的窗格。夜色浮动的不安气息下,一条漆黑的人影如游龙般在活页窗上瞬息掠过。
肆笑低磁,无限放大在星霜谲诡的子夜中,确确是比胸口银簇更不值得人信任。
窗外,狂风忽而肆虐,缠在苏少衍腰间的软剑亦同时动作。
江如晦岂是易于之辈,揉身一躲,直抄壁上横剑而去,一击不成,苏少衍本应撤退,然则既事已暴露,索x_i,ng截杀到底。
抽剑,反手,档格。苏少衍的剑术并不如想象的弱,究竟是曾干过刀头舔血营生的,真真发起狠来,一刺一抹皆是必杀之招。
何况他们此行任务的「茧」,更不是什么惯了省油的灯。
配合胥令辞招无虚发的袖里箭,不多时,素净内室的墙壁地面便被数蓬的须弥绽放的血莲覆满,仿佛受到莫名力量牵引一般,嗜血的气息甚至开始让莲开并蒂,莲生新莲。
三界业火焚燹,足踏步步生莲。
一豆莹蓝烛光猛的窜高,被鲜血染赤的古画上净水观音静静的注视着面前,交错的身形有如炼狱之怅鬼,金铁迸若星火,是颠倒众生的疏离,是翻覆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