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生存,本就是逆流而上的事不是么。
花冷琛微抽了口气,忽听砰的一声重重摔门声响,只见那陆容止绷着脸,勾着狠利目光的眼角丝毫不见当年惊鸿一瞥的纤丽温软,他头也不回的向后门走去,在那里,一驾早备好的马车正静静停着已不知候了多久。他还留意到,陆容止此时袖口里已比先前沉了不少,显然的,顾昕书刚才说的方子应是已经交予了他。
思及溟砂散,花冷琛好不容易压住的心火又忍不住蹭蹭的往上冒。
在榕树上呆了一会,不多时,空中一些如棉絮的薄雪片儿便洋洒洒飘了下来,不徐不骤的,雾一般将四野渐次静谧的笼罩。
“你还准备在那树上呆多久,我亲爱的阿琛?”树下的人开口问。
既已被发现了,索x_i,ng装傻到底,花冷琛动作不那么雅观的从树上滑下来,似乎还被崴了一下脚,捂了嘴又装模作样的咳上一咳,费了这么些功夫,回的也到底有些底气不足,“昕书你……好久不见哈。”
“阿琛一路跟踪我委实辛苦,这香河r_ou_饼,喏。”厚牛皮纸抱着的r_ou_饼触手还有些微的暖意,面前人挑高眉看着自己,仿佛在赌自己敢不敢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
“既然不喜欢?怎么还天天陪那姓步的小鬼去买?还是,怕我下毒害你?”几年不见,本就面貌落拓俊朗的顾昕书居然没显出憔悴多少,大概这世上是有这么种人,非但能越淬越韧,纵是过了十年二十年,估计也还是这么个模样。
“昕书,你不该回来。”停了好一阵,花冷琛终于开口,他神色倏地转敛,一双招人的桃花眼如卧半江红醉的烟云浮华,就如同那个血洗杀戮的夜晚。
或许真正的悲哀是如此,连虚假的客套都省得吝啬。
“当年那一剑我要谢你,”顾昕书抬了抬眼皮朝他走近些,眼正对上花冷琛的,“知道我当时醒后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我当时想,我怎么就没被你给一剑刺死呢?就像那些师兄弟一样,呵,其实就那么死了未必不好不是?一了百了的,什么情,什么仇,都通通干净了。”
“所以阿琛,我现在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后悔。”他补充。
“所以为了报复,你当了沈襄的走狗?”
“话别说的这么难听,试想看,如果你的真正身份曝光,偏激如成公会否为了当年的巫女白音将大燮王座传给你?到时看你们俩兄弟相杀相斗,未必不比现在j-i,ng彩。”
“啧,几年不见,没想到连昕书你居然都学会编故事了?”花冷琛弯了桃花眼,索x_i,ng否认的彻底,“当然,这些年因为少衍的关系我也承认和殊白有些联系,不过这又如何?人公子殊白皇亲贵胄,岂是我等一介草民可妄图攀越?倒是昕书你,如此毫无根据的揣测,是在嘲弄大燮第一号人物的智力么?”
“阿琛,你知我向来说不过你。”顿了半瞬,对方人的目光便从花冷琛的双眼移至唇缘,细细描摹般,倒是花冷琛随即察觉居然也一副泰然模样,且是挑了唇角等着他的下一句。
“据说你那小徒弟好大本事,就是不在了,都把你大徒弟吃的死死……想当年,阿琛你开口说要的时候,我可是绝不会说半个不字。可惜人只看到你好的一面,呵,不过说良心话,阿琛,你这个人还真是什么都好……除了不是我的。”
除了不是我的,又再重复了一次,故意一般,未等花冷琛反应过来,顾昕书忽地就一把将他推撞向身后的榕树,饶是花冷琛手上功夫实在不弱,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腕间一记流水行云,二人角色已然对换。同一时刻,四周的雪也仿佛跟着骤紧了,雪片持续不断的落在二人的肩头,越覆越厚。
这一夜,深幕,殇雪。
黑与白的色泽相互倾轧,如同洪荒之始便存有的一场旷古战役,如此漠然而又剑拔弩张的,深海下的涡旋一般,在彼此对峙的瞳里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