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某一瞬间,他也想过,如果成墨最终决定要走,自己应该也是会放了他的吧?
想法方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沈惊鹤冷嗤一声,将白皙如玉的双手伸出,在阳光下慢条斯理地翻看着。这是一双纤长秀雅的手,骨节匀称,光滑的皮肤上没有留下一丝疤痕与粗茧,似乎生来便是为了抚琴,为了作画,为了提着紫光丹青笔,洒落翰墨锦绣诗。
他嘴角带着嘲讽的笑,眼底的笑意却有些凉薄。
谁又能想到,这双手上辈子早在那暗雨腥风中染满了血污,推波助澜着y-in沉沉的风云埋葬一具又一具髑髅白骨。这般从暗不见底的深渊中踏着败寇殷血步步走出的他,也能有资格谈论“真心”么?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不想变得这么软弱虚伪。
沈惊鹤握紧了身侧的拳,垂下眼皮,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无论如何,还是先想办法再往前走一步吧。虽然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苟安在偏殿中的确清幽僻远,也能勉强挣扎求存。但他既然进了云谲波诡的深宫,就无法放任自己成为这潭深不可测的池水中只能乞怜献媚、连命都要攥在别人手上的浮萍……
……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章,略有些倦怠地揉了揉太阳x,ue。近日朝中风波不断,陇西地动的赈灾银刚刚拨出去,一帮大臣又揪着吏部今年的考核吵得不可开交,沸沸扬扬。算算时日,距太子去了也不过才半年,朝中有些人便竟已按捺不住,蠢蠢欲动如斯。
他的眼光幽暗了一瞬,帝王不怒自威的气势毫不遮掩地外溢,整座紫宸殿的宫人都不免提心吊胆,将本就轻的手脚小心放得再轻。
如此心急,真当他是眼盲心盲,还是自恃他动不得他们?
左右宫人皆默不作声,只求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一低再低。唯有德全觑着天子脸色,大着胆子,顶着巨大的压迫感小步上前,麻利地将批改好的奏章归拢成一叠,口中似是无意道。
“陛下已在殿中一连批了三个时辰的奏章了,不若出外转转,也算透口气?国事是紧要不假,可您的龙体康健,对咱们大雍上下而言岂非更是定国之本呐!”
皇帝面上本就有一二分疲态,如今德全的提议无异于瞌睡时贴心地送上了枕头,正中其下怀,他便也顺水推舟地允了。这几日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相互推诿将他搞得头疼不已,出外赏景散散心,倒不失为一排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