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慕,渴求。
侠以武犯禁,而他们本也是游走于礼法之外的人。
傍晚的风沙沙响,冷掉的饭菜,还有孤零坐在石桌上,仿佛石像的韩余淅。
望着这条古老的运河,那并不干净清澈的绿水,韩余淅知道李青筠在慢慢死去,他不曾是李青筠生命中出现的人,他们毫无瓜葛,他在李青筠心中毫无分量。
仲夏,柳绿莺啼中,揖手离去的公子哥,翩翩甚都,和风爱抚他的笑容,他眼睛明亮得像熙和。
张扬的生命,焕发的青春,生机葱翠如柳绿。
远处的船火点点,韩余淅眺望着,他清冷的身影,竟也有几分神似李青筠。在月光下拭剑,舞剑,韩余淅的剑法刁钻,狠戾乖张。
负剑夜归,正遇店家从房中端出污水,泼洒在院中,店家见韩余淅进来,也不过瞥上一眼。李青筠的房间,灯火微明,韩余淅推门,栓住了。韩余淅站在窗外,透过窗纸隐隐能看到李青筠卧躺在床。韩余淅折回,找店家要火盆木炭。
他提着火盆,搁放在门口。抽剑,以剑刃c-h-a门缝,轻巧的撬动木栓,房门被打开。
卧榻上的李青筠无声无息。
韩余淅将火盆端进,赶紧关好门。
他凑身去看李青筠,李青筠正好也睁开眼睛,他淡漠看着闯入者。韩余淅虽然带剑,但武力低微,从今日午后在柳岸上的趔趄便可知。李青筠想逐韩余淅走得话,轻而易举。
仍像昨夜,韩余淅合衣躺在李青筠身侧。
这夜,李青筠没有睡下,韩余淅也没有。
三更时,李青筠突然说:“明日,杭州将有位故人前来,他若问起,你告知他:‘生死未必不可选,且葬雪松之下。’”
韩余淅狐疑起身,小心翼翼伸手,他想去碰触李青筠的手臂,又警觉着,他知道李青筠的剑搁放在身侧。指尖触摸到李青筠袖子,并未听到剑鸣声,韩余淅急忙抓住李青筠的手腕,手指扣在脉搏处。
脉象微弱如细丝。
这半年的饮食不周,慢慢在消尽他的生命,这几日的不食,只怕是因为他知晓大限将至吧。
这夜,飘着雪絮,韩余淅踢开店家房门,取出楠木木牌,令店家立即送往驿站。韩余淅独自怀揽李青筠,策马狂奔赴柳岸,执剑逼迫船家连夜赶往杭州。
船舱外,可听闻附近巡船的呼应声,有两艘船陪伴运载李青筠的民船,而先前,也已有两位巡卫装束的兵登船,一人守船头,一人守船尾。
李青筠在船上意识仍很清晰,虽然他的眼睛凹陷,失去了光泽,黑漆漆像深潭般。他轻轻对韩余淅说着:“你跟踪在我身边已有两年了吧?”
他眼看着韩余淅在他身边抓倒他衣笥,一封信掉出,他想伸手去取,手颤抖得厉害,竟是抬不起来。
“不成想,这十年后,还是在成都寻到了我,”
韩余淅将李青筠探出的手揣入被中,他环抱着李青筠,狠厉说着:“不许死,你若死了,别妄想什么雪松下葬,哪怕只剩骨灰,也得北上朝阙!”
“呵呵。”
李青筠轻轻笑着。
直到韩余淅的泪水滴落在他脸上,他才惊诧地瞪着眼睛,他没再说出那两字“荒谬”。因为韩余淅揪住他领子,狠狠吻着他的唇,说是吻更像撕咬,腥味的血混杂着泪水的咸味,仿佛似曾相识。
华山的雪,那年曾快速夺走了温热的体温,然后缓慢的将那一具尸体掩埋,披发跪坐在雪中多日的绝美少年,怀里捧柄血剑,像捧着一生的挚爱。
李青筠没有挣扎,他放任韩余淅的放肆行径。他觉得可笑至极,却无力发出大笑,甚至也乏力得不想言语。
监视者那句:“自是日日所睹,夜夜在心。”看来倒是真的。
寒夜里的泊舟,水域上月色y-in惨,风声呜咽,仿佛独舟沉陷于鬼蜮之中,即无来路,亦无归途。
站在船头,脸上的泪迹已风干,韩余淅抽出那柄李青筠形影不离的配剑,剑柄剑鞘生锈,剑柄上那颗不起眼的彩石缀饰,用刀刮去绣层,闪耀如星光,竟是颗宝石。
抽出长剑,寒光四s,he,以绸巾轻拭剑刃,三层绸巾皆裂,并在韩余淅拇指上留下见骨的割痕。
这柄便是稽山韩家制作的名剑,有人唤秋水剑,也有人唤斩风剑,锋利异常。
天蒙蒙亮着,巡船拦截着前方而来的杭船,一艘艘查检。至晨曦照耀江面,忽见一群白鹭展翅飞出南岸芦苇丛,白鹭飞尽,孤舟划出,荡开平静水域里的无数涟漪。孤舟上坐着一位乌衣士子,两位执棹的童子清雅可爱。
☆、霁青3
七岁的男孩,被抱上华山道观时,昏迷数日,有人说是因为惊吓,有人说是因为体虚着凉。
然而道士们很惶恐,以为灭顶之灾要到来。
昏迷第三日,男孩总于醒来,却不肯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甚至也无喜无怒。男孩长得特别俊秀,白皙洁净,眉眼如画,可惜x_i,ng子冷漠,竟像个无心之人。
在道观一年,没有人看过他笑,或者哭。道士们像供奉神明般,谨慎的照顾,他们曾无数次问男孩想要什么,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湖畔的鹤,林丛中的鸟虫,珍罕的果子,孩童们喜爱的玩具,他都没兴趣。
后来,他会去道观北侧的冰湖,在那边看晴天的雪,一看就是一天。
人们始终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却很庆幸他□□静了,非常好看顾。
此地本是皇家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