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温和笑着,眼里满是迷恋和不舍,他说: 阿青,你要......活下去。
灰白脸上,曾经黑亮的眼睛,失去了光泽,生气从他身上抽走,像被寒冽的北风携卷而去一般.
雪在纷飞,下得酣畅。
围困的探子退开,在林中远远站着。
空荡的雪地上,一人一尸相伴。
冰湖上,金杯递上,紫玄真人淡然接过。
双唇刚挨上冰冷的杯沿,卫国公出声问:“可有何遗愿?”
真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静静坐在石案前,他看着屋前挚友残破的尸体。
“可有何遗愿?”
卫国公再次询问。
“将他抚棺归会稽,他不过因我所累,枉死于此。”
“可以。”
“于我,将我葬雪松之下,吾不欲归先祖兆域。”
真人轻轻说着,他一生对自己的命运,从未抗争过,因为无力抗争。而这份遗愿,恐怕是他唯一的抗争吧。
“如此,臣必会禀报圣上。”
真人颔首,他不愿再说什么,□□在他体内发作,他默默承受这份折磨。
隆冬的大雪,像鹅毛般,密集落下。
死亡的等待,漫无边际。
毒物有数百种,真人饮下的尤其痛苦缠绵。它并不会让人七窍流血,且也不至于让人发狂自伤,它会像小刀般,缓缓割着肠胃,像热油般一滴滴烫着五脏。人缓慢死去,像得重病,自然死亡那般。
真人端坐,雪积落满身。卫国公在旁静静看着,他风帽未戴,也是满头的冰雪。
多年前,卫国公曾是宫中侍卫,他与真人有过几面之缘,他对这位失势的皇胄,有着深刻印象。
也仅于此。
这般风华的人物,也还是要无声死于这僻远孤寂中。
“扶真人归屋。”
卫国公使唤身边两位侍从。
“我自能行走。”
真人起身,弹去鹤氅上的雪花,他仰头看着落雁峰之处,那里云雾缭绕,人迹罕至。
“只要那韩家子的x_i,ng命,圣上念及亲情,并不欲加害殿下。”
卫国公知晓真人心中的牵挂。
“你们这是在逼他死,何须你们亲自动手。”
真人言语冷冰,他抚养青筠长大,又怎会不知晓青筠的x_i,ng情。也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生无所恋,死亦何惧?
迈步往木屋走去,一步步都走得极其缓慢,沉重。
在屋前,真人停步,他已站在韩绰跟前,这位多年挚交,拔剑卫护他到生命最后一刻,遍体创伤,死时手中仍执着剑,瞠目怒容。
屈膝跪坐在挚友跟前,为他合眼,整理仪容,手指摸触他刀刻般的五官,心中仍是一阵刺痛。
你我年少时策马游江淮,仗剑不平事,情投意合,亲如手足,此生得与你结识,又何须怅恨。
士兵围困道观,在一个凌晨,毫无预警。沈之泊从被窝里被士兵拽出,丢在院中,才发现全观的人,无论是道士,借宿的香客,都聚集在此。他们身后,是刀剑锋利,严阵以待的士兵。
静玄馆主被执在人群正中,这位平日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此时脸上也难掩恐惧。
有位使者在宣读着什么,沈之泊听得不大真切,他远离中心,跪伏在角落里。
只能辩得“团练”。“武会”“谋反”等字句,他心下大惊,心悸得厉害,脑子嗡嗡响。
使者宣读完文书,士兵开始移动,前往冰湖。
沈之泊急忙起身,不管不顾往院后通往冰湖的小径跑去,没跑出多远,立即被人追及,捕抓,一顿踢打。
士兵揪着他的发,让他头仰起,沈之泊鼻子嘴角汩汩流血,十分狼狈。一位文官模样的人,执着几副画像,他打开画像和沈之泊比较,沈之泊看到画像中有青筠与韩其鸣。
沈之泊被押到静玄馆主面前,静玄悲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出沈之泊的身份。
很快,两位士兵挥鞭驱赶沈之泊,无声挨鞭,迈步在前,毫无畏惧。
他们将沈之泊带往冰湖,冰湖外围着一圈士兵。
沈之泊第一眼,便发现木屋门口,有韩绰的遗体,他仍生前保持守护在木屋外的姿势。
木屋外木屋内,不见韩其鸣和青筠。
屋内只有紫玄真人,紫玄真人安静躺在床上,像尚未起床那般。
沈之泊摸了摸他的手腕,已无脉搏,然而手心尚有余温,他应该是刚死去。
他身上并无伤,也无血迹,大概是毒物所致吧。
沈之泊拉起被子,遮盖住紫玄真人的身体,也帮他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屋内,除去紫玄真人,另有一位将军,沈之泊从他的官袍和玉鱼袋辨认出他身份非同一般。
想是这人,迫害死了紫玄真人吧。
两位黑衣探子,蹿入屋内,跪地禀告,他们口中说着:“落雁峰”。
将军手指向沈之泊,冷冷说:“带上他。”
在大雪纷飞落雁峰上,沈之泊趔趄踩在齐膝雪地里,他被黑衣人押到青筠和韩其鸣身边。
青筠坐在地上,怀中抱剑,目光呆滞。他身后,躺着几乎要被大雪掩埋的韩其鸣。
两人身上的累累伤痕,还有韩其鸣身下触目惊心的血迹,都在宣告发生过什么。
“青筠。”
沈之泊蹲在青筠跟前,喊着。青筠失魂落魄,无动于衷。
沈之泊扫去青筠身上的冰雪,他揽抱青筠,紧紧将他揽入怀中。怀中的青筠才像似复苏般,微微颤抖着,应该是认出之泊。沈之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