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里踏入门口,才意识到她没有跟进来,他倚在门口,双手环胸,眼睛好像被太阳晒得睁不开,语气懒洋洋的,“怎么不进来?不用你出钱,我请你喝。”
疏月这才明白他身上的颓废气息源自哪里,原来是个酒鬼,想来常常宿醉而眠,骨头都要散架的懒散。
“不是要巡逻街道吗?”疏月耿直地问道。
顾长里觑了她一眼,斯文的脸庞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好像在嘲笑她,“天子脚下,哪里来的这么多事要我们管,就算出事了,我们再赶过去也来得及。”
原来是一份闲差,疏月有些不太情愿地跟着他进去。
顾长里熟门熟路地走进去,一点就是一排的酒。
凌疏月背对着窗户坐下,阳光洒在她后背,脸陷在昏暗里,背挺得跟一杆标枪般笔直,一本正经地坐着。
顾长里嗤笑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喝起酒,偶尔也会劝她喝几口。
“我不喝酒。”疏月在军队见识过因酒误事的人,深以为忌。
顾长里又鄙视地看着她,“哪有男人不喝酒的。”
疏月脸色绷紧,不置一词。
第5章 送花
酉时一到,凌疏月便起身准备离开。
顾长里已经醉趴在桌子上,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搭档要回去,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摇摇晃晃地起来,“慢点,我跟你一起走。”
但是哪里走得动,才站起来,就软在了疏月的身侧。
疏月见他软泥一样摊在凳子上,身上还穿着衙差的衣服,而旁边的人偶尔扫过来,似乎也习以为常了。她抿着唇,政府养着这样的懒汉醉鬼,真是浪费钱财啊。
顾长里伸手,攥住她的衣摆,“你得带我回去。”
凌疏月伸手,一把扶起他,然后将他一条手臂搁在自己颈上,弯腰扶着他走出了小酒馆。
他几乎将所有重量都压在疏月身上,腰间的长刀一晃一晃,咯在疏月的腰间。疏月倒没有觉得多少吃力,只是这样走不快,街道上已经铺着一层金灿灿的夕阳光芒,将他们两个人的影子拉得斜长。
顾长里将头埋在她的肩窝深处,整个人又颓废又懒散。
整洁干净的青石板上传来马车辘辘的声音,疏月扶着毫无意识的顾长里让道。
那马车华丽阔大,前头由两匹毛色一模一样的马拉着,车身雕着绚丽古雅的花纹,金色的流苏在夕阳下一晃一晃,有些闪眼。
连车轮都是雅致的,碾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流畅欢快。
街上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驻足,立在一边看着马车驶过。
疏月低着头,一手抓着顾长里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扶着他因为长期卧饮而松软的腰肢,一步一步朝着衙门方向走去,不曾抬头看身边慢慢经过的马车。
暮风温煦地吹起车帘,左苍玉斜坐在里面,一只手搭在窗沿,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京都这段街道两旁栽了几株白玉兰,高高的,正开得如火如荼,那花白雪般皎洁,雅致秀丽。空气里有馥郁的花香气。左苍玉修长白皙的手指撩起车窗帘,恰好一朵白玉兰落在手背上。
那花瓣竟与他手背的肤色融为了一色,俱是雪白,毫无瑕疵。
左苍玉侧坐着,凝然不动,盯着那道高挑的身影看。
马车缓缓驶过疏月身边,她不曾抬头,只露给他一个头顶,雏鸦色的头发用青色丝巾一丝不苟地挽着,头巾在晚风里飞扬着,在错身而过的刹那,左苍玉有种幻觉,好像一伸手,就能攥住了那抹青巾。
马车很快就驶过了,左苍玉微微起身,探出头去看被落在后面的凌疏月。
她始终不曾抬头看过来一眼。
左苍玉扶着窗沿,直到看不到她的人,才缓缓坐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暗沉萧索。
终于将顾长里扶到了衙门,京市尹大人正好出门,准备回家。
他驻足,看到醉醺醺的顾长里,已有皱纹的脸皱得更厉害了,顾长里是他家中妾室的亲弟弟,托了关系才到这里当差。那妾室很得他的欢心,因此对这位小舅子也就格外纵容了。
疏月见到长官,下意识地松手,低头行礼,任凭顾长里软软地滑坐在地上。
京市尹颔首,面上还是有些不悦,瞪了顾长里一眼,抬脚走了。
疏月不知道两者的关系,暗暗瞠舌,若她是长官,看到这样的属下,直接解雇了。这位京市尹大人倒是好脾气。
她低头,要重新扶起顾长里,却看到他已经自己坐起来,眼睛盯着远去的京市尹背影,里面竟是满满的仇恨与怨毒,但只是刹那,等疏月再看,他已经又懒洋洋的样子了,好像什么都无所谓。
疏月换了衙差的衣服,青衫落拓地走在京都街道上。
疏月将手里的杏花递给坐在玉兰树下绣花的澜月。
澜月见她一袭青衫立在跟前,手里的杏花嫣然俏丽,心中便觉得很欢喜,只是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伸手接过那用红绸绑着的杏花,转身c-h-a在了瓷瓶里。
她看到那红绸,便知不是疏月的东西,“买来的?”
“嗯。”
澜月的好心情就完全没有了,“浪费钱。”
“一枚铜钱而已,那卖花的小姑娘也不容易。”疏月倒是不以为意。
澜月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不开心了。
疏月心里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不知道又哪里惹恼了自己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