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巴特尔。”
百里霂点头:“看来北凉人也来了一招分兵之策,你们稳住,不必急着冲锋。”他交代完,一带马就冲到了阵前。
领头的北凉武士在这样严寒的天气里,仍然袒露着结实粗壮的左臂,左眼灰翳,满脸杀气地冲了过来,远远地便叫嚣道:“只会逃跑的百里噶都,你怎么不跑了!”
百里霂自然知道噶都是北凉语里骂人的话,意为畜生,但也并不生气,微微摇头,用北凉语答道:“巴特尔,你在我面前逃跑的次数可不少,你难道忘了左眼是怎么瞎的了么?”
当年被百里霂一箭射瞎左眼一直是巴特尔的切肤之痛,他眼珠血红,拔出马刀指向百里霂吼道:“狡诈的中原人,只会在背后使用奸计,你敢与我正面决战么!”
百里霂原地不动,只是微微笑道:“论虚伪奸诈,我又怎比得过你们乞颜大汗。几个月前若不是我派兵解了你们汗王之困,你以为他现在还能做这个大汗?”他在巴特尔身后扫视了一遍,又道,“与乞颜许久不见,怎么他变得如此胆小,竟不敢与我对战。”
巴特尔仰天长笑:“这是你运气不好!如果你是向东走,便能有幸死在我们大汗手里,可如今只能死在我手里了。”
百里霂没有答话,策马向后退了两步,随即一提缰绳,逐日猛地人立起来,高声长嘶,向前猛然跃去,几乎跃到了巴特尔的面前。巴特尔吃惊地张大嘴巴还未来得及反应,长枪已划破呼啸的风声指到了他胸口,持枪的男人嘴角有抹蔑然的笑意:“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巴特尔被乞颜从奴隶提拔到将军,后来威震草原,自然是十分勇猛的武士,并没有被这突然的杀招吓得惊慌失措。他纵马侧到了一边,提起身后的巨大铜锤,格住了接下来的攻势。他知道对面那个黑甲将军的枪术,像是毒蛇,总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人致命的一击。
百里霂的眼睛在重盔的阴影下琢磨不透,他右手握着长枪中部,脸颊的肌肉绷得很紧,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懒散神色。而巴特尔已抓住这个空当,从马鞍一侧抓起另一柄铜锤,同时催马向前,几乎就要向百里霂头顶击下。他那铜锤重达四十斤,一击之下即可将脑壳砸得稀碎。对方却连眼睛都没眨,枪尖在巴特尔面前一晃,枪杆扫出,“当”的一声正击在铜锤柄上,巴特尔只觉得虎口一麻,险些震脱了兵器。与此同时,耳边突然一阵疾风,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左颊已挨了重重一击。原来百里霂枪势未收之时就从马上跃了起来,对着他的侧脸就是一拳,力道固然不小,加上他手背上包裹的精钢护甲,登时就把巴特尔的左脸打得鲜血淋漓。
眼见敌方主将丢了脸面,百里霂身后立刻响起一片士卒的叫好声,这些年两军对战无数次,而主将直接交手的机会并不多。虽然阵前对战很有些冒险,但对士气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百里霂没有再去刻意给巴特尔难堪,他阴冷地看着对手,缓缓推出手中的长枪,左手握着枪的尾部,枪尖距离巴特尔的胸口还有几尺,两人都没有立刻动作,场面像是僵持住了。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短暂的惊呼,只见对方乌压压的骑兵里一名士卒策马出阵,抬起胳臂,对准百里霂掷出了一支投矛。
宋安一惊,飞快地搭上弓箭将那人射下马去,却迟了一步,那投矛已十分精准的冲着阵前的将军去了。百里霂微微皱眉,向后仰倒,挑枪拨开了直击面门的短矛,他这一番动作只在一瞬完成,但已被巴特尔瞅准了时机,乘他尚未坐直,狠狠挥出了一锤,直击中他的胸口。这一下炎军中诸人都变了脸色,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摆出随时准备冲阵的架势。
巴特尔听见自己的铜锤击到那人胸甲上的沉闷声响,心中大喜,暗道这一锤至少砸断他数根肋骨,只要再在他头上来一记,那么今后这个劲敌就可以彻底铲除了。
他提起另一边的铜锤,正要兜头砸下,却见百里霂仰在马上,非但没有受伤呕血,眼神反而锐利异常。巴特尔脊背一凉,像是惊醒一般准备收回手,却已晚了,黑甲将军的左手已然扶在腰间,在巴特尔收手的一瞬间,长剑铿然出鞘,只拔出了数寸便切去了巴特尔的右腕,随即回鞘。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巴特尔发出狼一般的嚎叫,鲜血淋漓的断手连着巨锤砸在雪地里,十分骇人。
随着他的哀嚎,数万北凉骑军黑压压地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扑向炎军的阵营。尽管大地颤抖,积雪扬尘,百里霂却丝毫没有受到震动,他猛然推出长枪,沉透的枪尖刺入厚厚的毛皮和战甲直插入巴特尔的胸膛,鲜红的血水喷涌了出来,连着浓重的血腥味溅到了百里霂的脸上。
骑兵们已经冲到了面前,对他们的主将发出凄厉的呼喊,听起来十分悲痛,炎军也几乎是同时发动了进攻,随着军旗鸣鼓,阵型的两侧攸然展开,像一只大鸟舒展长翼,战线拉长,向前合拢,将北凉的骑军围困在了阵中。两边的轻骑很快混战到了一起,而步卒则伏在战场边缘的雪地里,伺机拔出锋利的兵刃斩断敌人的马蹄。
苏漓由几名烽火营轻骑保护着穿过北凉骑军的时候,在雪原的中央看见了脸颊上沾染着鲜血的将军。只见他一路策马,毫不怜悯地将左右围拢上来的北凉人接连挑下马去,赤金色的坐骑紧跟着前蹄仰起,再狠狠落下。那一瞬间苏漓竟觉得他十分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