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五年春,秀女大挑。石文炳是都统,提前好长时间就开始与旗下参领、佐领一道核对人数,把超龄、疾病或是家中遇着丧事等有正当理由不能参选的人家一一登门核对。最后把定下的名单上报。
石府里,淑娴一身蓝色旗装,按要求打扮。她还在屋里梳头的时候,淑嘉就悄悄地了过来。淑娴脸上的表情都与平常不一样了,有点紧张有点兴奋,眼神里还透着担心。
轻声问妹妹:“真没事儿吧?会撂牌子罢?”淑嘉靠近了她,小声道:“放心,我朝大哥哥打听了,是玛法亲自办的。”
淑娴嘴角一抽,玛法靠谱么?
淑嘉道:“应该没事儿的。”
华善是曲线救国,通过佟家办的事儿,而且还办得算是不着痕迹。
佟佳氏,原是汉军旗,本来门第与石家也算相仿。佟国赖也是娶了个格格,但是他女儿争气,生出了康熙,康熙又是个对舅家非常好的人,佟家也就跟着愈发风光来了。
康熙生母死了,却有两个兄弟,老大佟国纲,老二佟国维,真正的国舅——皇帝他舅。
佟国纲是个囧货。谁摊上这位,那可真是比摊上华善还倒霉。丫敢跟康熙翻脸,明明就是私心荐人,康熙不答应吧,他能差点儿掀桌子,说,这人就行,你要不答应把我也撤职了吧。换个人,康熙能拎着辫子给他甩到宁古塔去。就这么个货,他偏偏是康熙的亲舅舅,康熙还忍了他。
康熙给他面子,大家就都得给他面子,尤其佟国纲是个还是个横货,跟他扛上了往往显得自己很没水准。所以佟国纲在京里就是个横着走的主儿,横到连索额图都不敢得罪他的地步。
这样的一个家伙,围在他身边想奉承都很困难,他的大脑回路太囧异了。他的长子鄂伦岱,大约是个与他差不多类型的人物,要说这样想像的一对囧货父子,应该有共同的志趣爱好。到了他们家,父子是冤家,佟国纲对儿子喊打喊杀,甚至跟康熙请旨,说要杀了不孝子。康熙哪能在这事儿上真听了他的啊?干脆把鄂伦岱给外放做官去了。
次子法海,不是金山寺那个光头啊,是佟国纲跟丫环生的,佟国纲看他就跟不是自己儿子似的,如今法海学问上崭露头角,这才好了一点儿。
对比康熙指责老八的出身,真是甥舅一家人,全是一个样儿。
就这么跟亲儿子都处不好的人,华善居然能够跟他说到一块儿去,不高兴了还能互相对着捶,捶完了又凑一块儿继续喝酒聊天儿,也算是一对奇葩了。众所周知,佟国纲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主儿,说话没顾忌,敢跟他一块儿胡说八道的人真不多。多半是他说了话,底下人不敢吭气儿。佟国纲不怕得罪人,他们怕啊。
佟国纲能瞧得起谁呢?明、索两边儿都不敢得罪他,说话间他也就有了指点群臣的意思了,敢配合他的人还真不多。真巧遇到华善也是个嘴上不怎么修德的,真是投了脾气了,恰凑成了一对酒朋友。
佟国纲也只是闲聊而已,他先前已经骂过了彭春:“这小子也就是命好,赶巧儿巧上这宗了,那几个鄂罗斯人,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我……”bul……
华善那个汗呀,心说你是没真试过跟人拼命,我可知道的,你这纯粹站着说话不腰疼。嘴上还说:“那也是尽了力了,主子给他脸不是么?说他做什么?来,喝酒!”
华善坏呀!借坡下驴、顺着竿儿爬,扯着扯着就扯到选秀的事儿上了,还引着佟国纲先开口。华善说:“我们家俩丫头,说在慈宁里还见着彭春家的丫头了还……”
佟国纲上钩了,就问怎么回事儿,慈宁怎么了?不管怎么说,佟国纲的弟弟佟国维有俩闺女还在里呢,再不在意,遇到嘴边儿上的事儿也要问一问。华善开始胡扯。
把明珠党里的几个人狠夸了一回,又说他们家女儿像是不坏,我家孙女儿回来说了,如何如何,真是好啊真是好。又说,我们家大孙女儿是庶出,怕日子不好混,能撂牌子就好了,你说万一落在他们家闺女手里,我多没面子啊。佟国纲记住了,回去跟他老婆说,他老婆又进去跟皇贵妃佟佳氏说。
等到第二年大挑,淑娴顺利落选。本来里三巨头对淑娴的兴趣本就不大,佟佳氏度其意思,都没用再多一道请示的手续来自找麻烦就成功地撂了牌子,也没人说什么。
————————————————————————————————
消息传来,满家欢庆。
淑娴脸上的笑意加深了,西鲁特氏对两位姑姑也很满意,淑娴是在最后一道手续上被佟佳氏作弊弄下来的。张姨娘一张脸好比苦瓜,恨得在屋里咬帕子:“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大姑娘落选了他们就这么高兴么?哪里碍着他们了?!”
气得去找淑娴。淑娴笑问:“姨娘何事?”张姨娘悄悄进屋,拉着淑娴下舌头:“姑娘,这是怎么弄的?”得知淑娴自己也乐意的时候,直跌脚:“姑娘傻了,怎么能由着呢?指婚多气派!”
淑娴很无奈,事已至此,自己要嫁走了,张姨娘还要在家里讨生活,这么着可不成。便劝她:“我看姨娘往日倒平静,如今这是怎么了?实话对姨娘说,指婚了,不定指成什么样儿?我不想在别人跟前立规矩,别人坐着我站着,人家穿正红我穿粉红。这事儿是我求来的,央了妹妹去求大哥哥,最后劳动了玛法。”
张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