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琅生总算明白了,当一个人要刻意躲起来的时候,他能将自己的呼吸都藏匿得一丝不见,尤其是连瑾春这样有点固执、骨子里又有些骄傲的人。
一行人走了十天左右,方才到达鹏云山的边界。
这地方比较荒凉,山脚下的小镇只开了一间客栈,地方还不算大,他们前脚踏进去,后脚就陆陆续续跟了不少“尾巴”来。一间客栈哪里够这么多人住,也亏得齐暮川他们来得早,最终分得三间房。
锦心锦岁两个丫头自然挤一间,剩下的则是赵之阳与柯琅生一间,齐暮川与连瑾春一间。
这好像是最好的安排,又好像怎样安排都不对劲。
赵之阳想了几日,似乎也想通些什么,他不再去问柯琅生一些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也不对连瑾春表现出特别的排斥和仇视。
只是他对柯琅生好像更加好了,事无巨细都打点妥当,甚至会在夜里悄悄摸去厨房,学着做上一两味柯琅生最爱吃的小菜。天生的小少爷从来没有吃过这种苦,十指伤痕累累也不吭声,只眼巴巴瞅着柯琅生把他做的东西一点点都吃掉,方才觉得心满意足。
柯琅生看在眼里,哪里没有一丝触动?
他心疼这个小师弟,也愿意好好照顾他一辈子,帮助他重建神剑山庄,看他脸上再次露出从前那样开心、没有丝毫烦恼的笑容。
好像一切都很完美,他们能够在一起,一直以来不都是他半生的愿望吗?
可是,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种感觉很糟糕,他觉得自己该恨连瑾春。
他破坏了自己的一切,可这份恨不完整,他那么害怕连瑾春死,那么害怕他从眼前消失,又那么害怕他真正的跟齐暮川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该爱赵之阳,毕竟他已经爱了他这么多年,也苦苦期盼了这么多年,可就连这份他从前愿意为之放弃生命的爱也仿佛不再完整。
33、情难自禁 ...
鹏云山天寒地冻,昨日夜里刮了一晚的风,吹得窗户也咣啷作响。
连瑾春一向浅眠,但昨夜这一觉却睡得黑甜,连一点意识都没有。空气里的s-hi凉渗入呼吸,愈加让人贪恋里被窝里的温暖。连瑾春缩了缩脖子,下一刻还在迷糊的睡意却突然消散。
腰上横着一支手臂,身体像被别人揽在怀中。
齐暮川沉静温柔的脸近在咫尺,连瑾春呆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把手脚挪开,赤脚爬下了床,想了想,又弯下腰去替他把被子扯上来盖严实。
怎么就睡得这么沉呢?
连瑾春一边穿衣服,一边皱着眉头反省。
不应该的,杀手的身份一直让他时刻保持着警惕,就连睡觉也不例外。此刻勉强能想起来的,也只是昨夜齐暮川在桌边看书,他坐在床边提议说,床小,自己睡地上,齐暮川摇了摇头,冲他笑得温柔又无奈。
然后……
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上一回在沈家庄与齐暮川喝酒,他分明记得自己只喝了一杯,接着就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千杯醉真的有如此厉害吗?还有上次坐在马车上,他和齐暮川正说着话,忽然觉得困,醒来就已在扬州的客栈里,锦岁还一口咬定是他说出了萧羽的藏匿之处。
这次的情况与上两次也差不了多少,齐大哥难道对自己下了药?
连瑾春抿紧唇深深望了一眼仍旧在熟睡中的人,轻轻拉开门,走了出去。
冷风呼啸,柔亮的黑发扬起,根根发丝在空中纠缠飞扬。
连瑾春踏下台阶,脚踩在枯枝上发出噼啪一声脆响,立在院中央如冰雕一般的人忽然动了动了,慢慢抬起了头,就连脊背也渐渐挺起。两人的视线在空中静静交汇,多日未见,这样见面的方式疑似梦中,令人有些恍惚。
柯琅生在这院子中站了一夜,脸色有些青白,然而此刻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却炯炯有神,深邃如同海洋一般。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傻呆呆地站在他们房前,就这样动也不动地整整站了一夜。
房里的灯亮了,他的眼睛一直追逐着那抹投影在窗前清瘦的身影,看见他们靠得近些,心立刻被揪得紧紧的,他分明很想转身离开,脚却像钉在原地,根本无法挪动分毫;房里的灯灭了,四周树影婆娑,一切都静了,心却喧嚣起来,一刻也不让人安生。
夜风一定很冷,否则他的心又怎会如此冰冷没有温度?
就像快要死了一样。
连瑾春,念着这三个字只会让他觉得迷茫彷徨又难以舍弃。
柯琅生扯起嘴角苦笑一声,默默垂下眼眸,僵硬地转身,有些失魂落魄地走远。
连瑾春不自觉跟着了几步,不知何时被嵌入掌心的指甲掐出了血,真是疼啊。连瑾春翻开手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默默呆站了一会儿,他面色清冷地往反方向离去。
“咳咳咳……”
嘶哑的咳嗽声即便刻意压低,还是听得清楚。
赵之阳担忧地看着柯琅生,不满地埋怨道:“师兄你昨夜去哪儿了?那么大的风,也不回房间里待着,饶是铁人被这么冷的风一吹也得病,更何况是你?”
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柯琅生笑着摆摆手:“无碍,我身子骨好,只需吃点药,过几日这风寒就能好。”
白马不耐烦地在原地踏着蹄,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化成白白的雾气。
锦心走到柯琅生面前,温柔地说道:“柯少侠,从这里到鹏云山山脚还有大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