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大夫来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避嫌,三两下解释了四姨娘的情况,跟方才丫鬟的说辞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句话:“阿芙蓉是罪魁祸首,只不过本人还在四姨娘的屋中,闻见了麝香味道,这东西对孕妇不利,不知道是怎么到了……”
三姨娘捏着帕子的手指忽然握紧了。
现在这些话,已经完全无法让冯霜止内心有什么触动了,她笑了一声,道:“看样子四姨娘不仅是自己作的,还有别人帮她作啊。”
“惜语如何了?”冯霜止转了个话题,暂时跳过了四姨娘。
“惜语姑娘大约因为侍奉在四姨娘的身边,也吸入了麝香,不过量很少,只是有些胎象不稳,不过身子强健,现在还无大碍,以后好生调理,应当能够稳固。”
大夫又答了一句。
于是冯霜止这才让丫鬟送大夫离开这里,却起身与三姨娘一起看了惜语。
看到两人进来,惜语害怕得厉害,竟然从床上下来,跪在冯霜止面前,就这样揭发了三姨娘。
原来三姨娘早就看四姨娘不顺眼,一直暗中想要害四姨娘流产。惜语原本是冯霜止这边的人,没有想过背叛,只要一直给冯霜止递消息,以后未必没有个好归宿,只可惜她竟然发现自己意外有孕,终于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恰好此时,三姨娘的橄榄枝伸了过来,说若是惜语肯帮她,将麝香悄悄加在四姨娘常用的香中,以后便跟鄂章提议将她抬了妾,以后也是有头面的主子了,还不必每日喝那四姨娘给她的药,兴许能有孕也不一定。
于是惜语动心了,答应了三姨娘,开始暗害四姨娘。
只不过,惜语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情一旦捅出去,事情肯定闹大,她期盼着在自己显怀之前,将四姨娘的事情搞定了,她也就是姨娘的身份了,这个时候再说出自己有孕这件事最合适。所以惜语一直不曾对三姨娘说自己有孕,这才有了今天的事情。
冯霜止听惜语说了之后,不需要回头看三姨娘的脸色,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这后宅里的人,算计来算计去。
四姨娘算计着自己身边的通房丫鬟,丫鬟想要往上爬所以算计自己的主子,三姨娘算计着四姨娘的肚子,而她冯霜止——算计着整个后宅。
她一夜没睡,累得厉害,扶了惜语起来,温声安慰了两句,回头问道:“我阿玛找到了吗?”
“回小姐,还没有。”冯忠一脸的忧虑,又想起一桩事来,“对了,小姐今日已经答应了郑先生,说要去袁枚先生那里看看……现在……”
冯霜止笑了一声,摆手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去什么啊,为我告罪吧。”
袁枚住在随园,此刻已经是京中的文人雅士齐聚,郑士芳与他推杯换盏,咸安学宫之中也慕名前来了无数的学子。
袁枚一摸自己的胡须,炫耀道:“你们瞧我这一把,像不像是当年的东坡?”
“就你个臭老袁,竟然还敢自比东坡,再罚一杯酒!”众人跟袁枚都是好友,说起话来也不拘束,又灌了袁枚几杯。
上面坐着的都是文人墨客,至少也是咸安学宫的庶吉士们,下面的却都是学生。
“我听说,藏馥,你那学生今日也要来试试老袁的门槛?”忽然有一人出声问道。
“藏馥有学生?”
藏馥乃是郑士芳的字,平日里不怎么听人喊,这样都是知己好友,自然是“藏馥”长,“藏馥”短的了。
郑士芳笑道:“我这学生可聪明了,即便是老袁你眼光再刁,也挑不出我这学生的半分错儿来!”
“你那学生,便是英廉府的二小姐吧?”这一点倒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郑士芳有些得意,心说等冯霜止来了,他们也好长长见识。
不过他望了一圈,奇怪道:“我这学生向来守时,今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到。”
下面坐着的和珅也知道今天冯霜止是要来的,他端了茶,又喝着没味儿,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怎么了。
现在伊阿江倒是将和珅视为了知己好友,听前面那先生们谈论冯霜止,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厉害人物,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女的肯定嫁不出去!”
伊阿江已经跟冯霜止结仇,自然处处对冯霜止不满。
上次的事情传得满城风雨,伊阿江被逼去了英廉府道歉,现在还记恨着呢。
和珅听了他那话,暗自一皱眉,却隐而不发。
有人从外院进来,到了郑士芳的身边,耳语两句,众人便见郑士芳忽然变了脸色,一下坐起来,竟然只丢下一句:“我学生那儿出了些事儿,诸位先聊,我先去一趟。”
众人不解,只当是普通事儿,过了一会儿,才有消息传进园子里。
“听说英廉府上出事了,鄂章死了……”
和珅一下抬起头来,昨日的雨才歇,空气里都是泥土香气,天空湛蓝地像是倒扣的玉碗,几只知更鸟从一旁的树梢前面飞过了。
身边的人还在说话……
“哪里是死了一个,分明是死了俩,府里头还有个姨娘,听说是阿芙蓉搞得,那鄂章今日暴死在烟馆里,惨得很,才被英廉府出来找人的人找到没多久。英廉这两日便要回京了,这是要回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他的调令已经下来了,听说过得两日便要赴江宁布政使和织造,这可怎么办才好……”
“诶?和兄,你去哪里?”
“和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