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从七月十五号开始放假。我们班主任,就是骂我胆子肥了那个老史婆子,当她站在讲台上笑逐颜开地说,希望同学们度过一个愉快的暑假的时候,下面一片欢呼,沸反盈天,坐在我旁边的小胖墩激动得活蹦乱跳,把眼镜都蹦跶地上了。
大连七月的天气,那真叫一个热,火伞高张。不过后来等我去了上海,见识了上海的天气,我才知道大连是一个多么适合人生存的城市。
小晏给我打电话说她准备带着文文去爷爷家住几天,让文文散散心,免得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竟难受,她问我想不想跟着去,想去一起。我说,我想去,但去不了,俱乐部那边还得上课呢,每周四节课,去晚了方华都拿眼横我,可想而知不去的后果。小晏说,那好,你在家好好上课,我尽早回来,等我回来给你带土豆吃。我说,好,我刚想问她我生日的时候能不能回来,电话就挂了。我突然想起小晏家里没有电话,估计这是在公用电话亭打的。
听完电话之后,心里空落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特烦躁。我想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就去洗了个澡,结果把我妈放在小柜儿上的马桶清洁剂当成洗发水用了,洗得那个难受啊!好在那份清洁剂不伤皮肤,否则不堪设想。长这么大,从来都没那么魂不守舍过,我坐立不安,心里像被谁掏空了一样。我在家里来来回回地走,然后又上街上走,给柳仲打电话,给刘星打电话,给叶雨打电话,打得手机都没电了后来。
尽管恨透了这个跆拳班,但又不得不去。叶雨说她今天下午会来接我下课,都六点了怎么还不来呐?她一向不迟到的。
我们俱乐部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制,因为这层楼还有一间浴池,所以全天大门都不关,即使放学了,学员也可以自由练习,没人撵着走。我看着同学们陆续离开,急得抓心挠肝,这时候窦俊伟把大教室的门推开,身子在外,光露个脑袋,他说,吴小阳,有人找。我欣喜若狂地应一声,赶紧跑出去,就看见窦俊伟满身的菜汤油渍,t恤衫上还有米粒,我正纳闷这人怎么吃饭吃成这样,看到叶雨,她站在我们教练旁边穿着一件米色的衣服,整个儿前胸全是油,鞋上都是。我说,姐,你怎么了?你摔着啦?我这么问的时候,窦俊伟不好意思,他说,都怨我,下楼去扔饭盒,撞着你姐,好几盒剩菜全洒在她身上了。叶雨也不好意思,赶紧说不怨窦俊伟,都怨自己,是自己着急,上楼没看路。两个人一家一通抢着说不怪对方,就好像抢功劳似的。
吃完饭,叶雨带我去了一家咖啡馆,叶雨说有话跟我说,还特意要了一个包间。喝着咖啡,叶雨告诉我说最近花店出事儿了,二月份时候雇了两个小姑娘,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都是外地人。她们说家乡发大水,房子塌了,母亲被砸死了,姐妹俩出来打工想挣点钱给弟弟读书。当时花店里其实并不缺人手,叶雨觉得她们可怜也没看身份证就把人留下了,不但教她们c-h-a花,每个月还给俩人发工资,六百七百的那么发。结果,上礼拜花店去了一帮警察,把两个小姑娘抓走了,也不知道是谁举报,说她们是偷渡人口。叶雨说,我开始不信,可通过警察盘问,两个人真的是偷渡人口,其中一个在国外都有孩子了。
我说,这有什么呀?她们偷渡,跟花店有什么关系?
叶雨喝一口咖啡,她说,关系大了,你小你不懂。现在派出所重视的不是她们是偷渡人口,重视的是我为什么要雇用这两个人。今天把我营业执照都拿走了,等候整顿,大概怀疑我是蛇头吧!
我一听叶雨说营业执照都给人没收了,就急了,我大声吼吼,我说,你没跟他们说不知道她俩是偷渡人口呀?他们无中生有,你怎么不骂他们,怎么警察就牛b呀?c,ao!
我吼吼完才想起来,叶雨哪会骂人呀,从小到大就没听过她骂人,她会骂人羊都会吃r_ou_。
我安静下来,我说,姐,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跟我妈商量商量?
叶雨说,你别一惊一乍吓到婶子,先等等看,我学法律的,法律上讲究证据,警察都是给犯人骗怕了,你说什么他们也不会信,查出来结果他们才会信。然后叶雨说,没事儿,整顿就整顿吧,我也休息休息,不说花店了,说说你吧,你跟季晏怎么回事?
我被叶雨突然这么问,问得心怦怦跳,我知道她早晚会问的,可当她真的问我的时候,我还是心慌。
叶雨把面前的咖啡杯推一边上,她语重心长说,小阳,你是一个女生,不管谁多么地希望你是一个男生,你都是一个女生,不管谁怎么说你像一个男生你还是一个女生,你将来还要结婚,生小孩儿,季晏是个好姑娘,你别害她啊!
我也把咖啡杯推一边上,我心跳得很快,我听见自己瓮声瓮气说,我不结婚。
叶雨缓了缓,然后她用一种害怕把谁吓到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喜欢季晏呀?
我没回答。
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叶雨都沉默了,我不知道叶雨她怎么想,反正当时我就在想,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不回答她呢,但又想想,这个问题我是不是也问过自己,我是怎么回答自己的呢?
又过了很久,叶雨叹口气,她摸着我放在桌子上的手,她说,姐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姐真的知道,你小时候最听姐话了,你忘了吗?你想想婶子这辈子多苦,为了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