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让你给拆了,你怎的还不回天宫”书怀闲工夫多得是,带着一大一小逃命,还不忘对存雪遥遥喊话。存雪听到他的声音,便冷笑作答:“我说天宫舒服,不代表天宫有趣,你且把那小子放下,放下他之后,我们再好好谈。”
“你听听,他是在追杀你呢。”书怀奇道,“你先前信誓旦旦地说他是在抓我,这不是说错了?”
佟炘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恍然大悟,伸手到怀中一摸,把一颗血红血红的珠子掏了出来,回身丢向存雪。书怀余光瞥见那颗血红的圆珠发着微光,正是刚刚他在佟炘心口处看到的颜色,他心说这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幻境的阵眼,但佟炘把它丢出去,就大事不妙了。
“母亲没有教过你,平时不要乱丢东西吗?”书怀想追回那颗圆珠,可它被狂风夹带着,已经飞到了存雪手里。存雪手下用了十分力,将其狠狠捏碎,体内的灵气登时更加充盈,而就在那一瞬间,书怀罕见地对自己失去了信心。这灵力过于强大,强到让他怀疑自己无法保全佟岚母子,但他不愿放弃佟岚或是佟炘,在面对存雪的时候,他一向争强好胜,绝不退让半分。
“不把它打碎,你永远逃不出幻境,我是在给你一个机会,你不要不领情!”佟炘紧紧抓住书怀的衣摆,生怕他把自己丢下,书怀叹了口气,没有提醒他那颗珠子不一定非要让存雪打碎才行。眼看着白雪皑皑的山峦丘陵逐渐崩毁,街道房屋散作灰烟,佟岚惊诧地睁大了双眼。她只是个凡人女子,所目睹的一切超出了她的认知,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她不禁动了动,随后感觉到搭在肩上的那条手臂微微收紧。书怀轻轻咳嗽,悄声道:“别怕。”
他们悬在半空中,脚下没有踏着实实在在的大地,存雪穷追不舍,灵气跟不要钱似的喷薄而出,书怀想落回地面,尝试了几次均未成功。
正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一阵和风突然吹来,扑到身前的冰雪霎时间消融,小妖王略带责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会儿不看着你,你就出来惹麻烦,早叫你不要招惹他了。”
“我没有招惹他!”书怀为自己辩解,“是他害我!”
“行,是他害你,这话说得也没错。我想你应当能应付他,我就不管你了。”墨昀一手拉住佟炘,一手拉住佟岚,作势就要下落。他本以为书怀会挽留他,但书怀一心只想着要保证这对母子的安全,竟还叫墨昀快走,而那双眼从头到尾都光盯着存雪。
小妖王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险些把自个儿噎死,他落地时在地面上狠狠地踏了一脚,守在那边的长清被吓了一大跳,连忙高举双手,央求他不要迁怒。长清不说还好,他一说这话,墨昀就生出了把他结结实实揍一顿的心思,虽然就连墨昀也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那样想殴打长清。
佟岚仍是说不出话,直到长清战战兢兢地牵住她的衣袖,喊了一声“姨”,她才堪堪回神。她压根不晓得自己何时成了眼前这名青年的姨,在她印象里,她仅剩的亲戚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世了。看着她讶异的神情,长清疑心是叫错了称呼,便压低声音问一旁的佟炘:“哥哥的母亲,难道不是叫姨?”
“你姑姑的儿子若是比你大,你也得叫他兄长。”佟炘没好气地回答。现在他觉得这一帮人都莫名其妙,怎么就这样喜欢乱认亲戚?娘亲只是他一人的娘亲,他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得到了答案的长清,顿时又陷入了另一个怪圈,他兀自纠结着自己该如何称呼佟岚,没留心鬼使已经到了眼前。
“还站着发什么呆?”文砚之看看天上打得正疯狂的那三个,又看了看地上完全在状况外的这三个,深感头痛。冥府的大门于他身后缓缓开启,长清摸了摸脑袋,拉着佟炘就要往里走。
尽管不知那黑洞洞的大门通往何处,但直觉告诉佟岚,她不能跟着这两人一道进去。她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将他护在自己怀中,抬头质问道:“你们……你们是何许人?”
这一句把长清问懵了,把鬼使也问懵了,前者只是跟着墨昀一起出来找书怀,后者只是遵循冥君的指示,按生死簿上的记载来接引新死鬼,怎么这刚刚死去的女人,竟还不知道自己死亡的事实?
一龙一鬼对视一刹,两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佟炘。猫妖终于反应过来这浑身鬼气的黑衣人是谁,身躯猛地一抖,往母亲怀中又缩了缩。
存雪的幻境已经被毁,死而复生的佟炘的伙伴也都随着幻境的崩塌一并消失,无论是破庙还是破庙里的孩子们,都已化作一片虚无。而在幻象消散的同时,凝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他们在那里住了将近半月,却没能逃过最后的期限。
只要佟岚在幻境中度过自己的死期,冥府就很难再找到她。当初存雪对佟炘许诺,哄骗他将书怀引来的时候,曾保证过会让佟岚母子一直生活在幻境里面,这件事对佟炘的诱惑太大了,以至于他忽略了最重要的细节。
维持幻境是靠存雪的灵力,可他凭什么为了一个凡人和一只小妖,花那么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