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本想和阿梅解释一下她和朱恒的关系,可没等她开口,阿梅说起了她和太后的那段谈话,说起袁姑姑对她的训斥。她至今也没想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初到朱恒身边,太后就一再叮嘱过她,不管朱恒有了任何状况,都必须第一时间告诉她,如今朱恒昏迷这么大的事情,她跑去诉说却反倒被骂,着实令她想不通也令她难过。
阿梅一说,曾荣也就明白方才袁姑姑为何也不待见她了,多半是嫌她们给太后添乱了。
朱恒昏迷一事,太后既心疼又无奈,心疼自不必说,无奈是因为她想管却没法伸手,王皇后的话自有她的道理,七天坚持下来了,总不能因为最后二个时辰前功尽弃。再则,这事她儿子点头了,她若一味坚持把人接回来,不但打了儿子的脸,也和王皇后起了嫌隙,以后还如何相处?
曾荣把道理和阿梅掰扯清楚了,阿梅垂下了头,低声嘟囔道:“原来是这样,那,那我以后该怎么做?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我,我如何拿捏?”
最后一句话,她倒是抬起了头,看着曾荣,曾荣拍了拍她手,“该说就说,如何做太后自有裁定,你只需做好自己的本分。”
说完,曾荣忽地想起一事,“那日早上放风筝一事你该不会也向太后坦白了吧?”
阿梅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放风筝说了,二殿下摔倒一事没说,太后没发现。”
“那这几日我没过来,太后可有问起我?”曾荣问。
阿梅摇摇头。
曾荣又问起那日的赐菜,果然是朱恒的主意,那日的菜也是阿梅送来的,且据阿梅说,原本依朱恒的意思后来几日均命膳房准备了两道菜,太后知晓后偷着取消了。
曾荣被小小地震撼到了。
这的确会是朱恒能做出来的事,可她又何德何能接受这一切?
且不说横在两人之间身份地位的云泥之差,单就曾荣自己,她也无法回馈对方的这份赤诚之心,她能做的,仅仅只是在他困难时给他一份力所能及的帮助,别无他意,也别无他求。
阿梅见曾荣不说话,捅了捅她的胳膊,“阿荣,你究竟怎么想的?”
曾荣没有回答她。
这事决定权不在她,尽管她一再强调自己绝无他求,但若是真的一道懿旨或一道圣旨下来,她不从也得从。
阿梅见曾荣不开口,待要再捅她一下,门口突然有了动静,小海子过来了,朱恒沐浴完毕。
曾荣和阿梅过去时,朱恒已换上一身月白色中衣坐在轮椅上,小路子在帮他擦拭头发,见到曾荣,朱恒先是浅浅一笑,继而抬头看向窗外,暮色开始降临了。
“饿了吗?再吃点粥?”曾荣问他。
朱恒本想摇头,可看着曾荣满是关切的目光,他又点了点头。
“我去热一下。”阿梅端起砂锅出去了。
小海子见此忙进了净房,抱出一堆衣服出来说要送去浣衣局。
后知后觉的小路子松开了朱恒的头发,结结巴巴地说要去收拾净房,把一头湿哒哒的头发交给曾荣。
“你究竟跟他们说了什么,每次我一来,这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曾荣只得佯装不懂,抱怨道。
亏得朱恒是个残疾人,否则,外人还不定怎么想他们呢。
“想必是我素日一个人待惯了,他们皆知我喜静。”朱恒说完,拿起一块布条递给曾荣。
曾荣哀叹一声,只得接过布条,上前替他擦拭起头发来。
许是曾荣的动作太过熟练,朱恒起了疑心,“你之前也帮别人擦过?”
曾荣听了一愣,手不知不觉垂了下来。
原来,方才有一瞬间,她把朱恒当成了徐靖,上一世,作为徐靖身边的大丫鬟,这种事情自然没少做,再后来,徐靖成亲了,可他每次洗完发仍是喜欢找她来擦拭头发,习惯使然。
世事无常。
这一世,她替别人擦起了头发,而那个帮徐靖擦头发的女子又会是谁呢?
好在曾荣年龄实在太小,朱恒也没有多想,他记得曾荣说过,生母早已去世,想必是有弟弟妹妹需她照应,因而,他自动把曾荣的反常归结为想家人了。
于是,他扭过身子,伸手握住曾荣的小手,安抚道:“以后会好的,信我。”
曾荣慌地把手抽出来,待意识到自己失态时,又撒了个谎,“我,我,我想我妹妹了。”
“知道。”朱恒把手缩了回来,掩去眸中的失落,转过身子。
曾荣敛了敛神,一心一意替朱恒擦拭起头发来。
约摸一炷香后,阿梅端着砂锅回来了,主动盛出一碗来晾上,朱恒见砂锅里还有半锅多粥,便吩咐阿梅再去取两个碗来,让大家把这锅粥分食了。
因朱恒的头发太过浓密,曾荣只能擦到六七成干,担心他晚上睡觉会有湿气进体,曾荣替他把头发用一块大纯棉布巾包起来。
“会不会怪怪的?”朱恒从未这么包过头发,见阿梅立在一旁几次想笑都使劲憋着,他问阿梅要一枚铜镜。
“怪什么怪?我妹妹每次洗好头我都这么给她包着,省的晚上睡觉因湿头发着凉伤风。”
这话倒也不完全是撒谎,和曾华同住的那几个月,她确实是这么对曾华的。
“回二殿下,不怪,真的不怪,还怪好看的。”阿梅见朱恒这会脸上有笑意,胆子也跟着大起来,也敢调侃了。
“是吧,你不信我,不信阿梅,不如把小路子喊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