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慵懒地说道:“随便喊上来一个吧。”
他闭着眼睛,回顾起了自己的前半生。他的年纪已经大了,再不是当初身强力壮的愣头青了。岁月教会了他很多的东西,比如,该如何保护好自己爱的人。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再爱过别的人,只是,韩嫣永远是他心里不能触及的痛。
“见过陛下,在下李延年。”
乐师已经到了,弹唱起了悠扬的曲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刘彻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冬天,韩嫣踏着漫天飞雪来见他,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相逢,从此以后,这北方,再没下过那么热烈的雪。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刘彻猛地睁开了双眼,他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乐师才能唱出让他想哭的曲子。
眼前的人,皮肤比腊月的雪还白了三分,黑色的瞳孔即使刘彻离他很远也看得一清二楚,刘彻情不自禁地走到了他的身边,那人眼角的泪痣刺得刘彻两眼生疼。
“王孙,你终于回来了……”刘彻喃喃地说道。
李延年笑了笑,没有做声。
时间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刘彻与韩嫣分别的雪夜。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韩嫣篇的初稿是我在中学时代就完成了的,汉武帝的三个男人里我最喜欢韩嫣,因为那是刘彻还是少年。但看结局卫青怕才是最大赢家
第10章 董贤篇1
太子真正认识我那年,我十七岁,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和大多数的同龄人一样,我以为我会有安安稳稳的生活,会功成名就,娶几房小妾,生很多很多的孩子。我会很疼爱我的大儿子和小女儿,他们长大后会成为比我还要厉害的人,他们的儿女也不会是普通的人。
我十五岁的时候到太子的身边担任太子舍人,虽然说是在太子身边陪伴,其实总共也没有几次见到太子的机会。虽然机会少得可怜,但我每次见到太子内心都十分欢喜。我也不知道我欢喜的原因是什么,毕竟太子从没正眼瞧过我一次,或许是因为他太过俊朗不凡了。记得有一次我和其他几个同僚在太子身边随侍,听他和另一位大人讨论乐府的相关事宜,我不是个风雅之人,但当日太子灼灼的目光和伶俐的口齿还是蛊惑了我。我回去读了很多乐府歌词,最喜欢的一首是《蒿里》。
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踟蹰。或许是我在这首歌里看见了平等,所以它才像鬼魅一样,在我脑子里久久徘徊。以后我死了,我的魂魄会和太子的魂魄在蒿里相遇吗?
太子真正遇见我时,他已经不是太子了,我也不是太子舍人了。之所以我会强调“真正”,是因为太子从来没有注意过从前的我,他太忙了,忙着争权,忙着守自己太子的位置,他从来不会去关注任何和皇位无关的人或事,这些人或事自然也包括我。
那天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没有晴好的阳光,也没有蒙蒙的薄雾,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y-in天,我做着和往常一样的事情,然后陛下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后来想想或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在那么普通的一天,他会遇见我。
我不知道他当时的表情,因为按规矩臣子是不能正视陛下的。但我猜,他或许是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的。他走上前来同我说话,没有说什么让我记忆犹新的话语,但我仍记得我当时的心情——高兴,非常的高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我的这种高兴意味着什么,我只是用心地回答着他问我的每一个问题。那天,我们在殿边的台阶下聊了快半个时辰,他临走时还不忘对我说,让我明日这个时候再来见他。
次日我进宫前,对着家里的井水整了好久衣冠,生怕自己不够完美。
我处理完公务后匆匆跑去昨日的宫殿旁找他,谁知道他竟在那等了我好久。
“一起用膳吧。”他对我说。我点了点头。
那日后陛下总是找各种理由见我,同我说话闲聊。也真是奇怪,昔日我在他身边时,他从不记得我是谁,现在离他远了,他倒是整日让我呆在身边。我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几世不遇的贤才,除了脾气好点会说话之外一无是处,不值得被他另眼相待,但我还是期盼着这似镜花水月的相会。
还记得有一次,陛下邀我出宫踏青。我们去了长安的近郊,下了马车,我和他走在田垄上,田垄两侧皆是农田,大片的青绿色随着风一起摆动,有农人站在这青绿当中,面朝黄土背朝天。风吹在我脸上,我闻到了花朵的清香,我朝远处望去,是一片金黄的油菜田。陛下走到我的前面,回头对我笑着:“这是我的江山,美吗?”
“美。”我说。看着眼前人,我的耳朵突然很热,脸也很热,不需要铜镜我就知道,它们一定是泛了红色。
陛下也察觉到了我红着的脸,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说:“走了,走了。”
那天回去后,我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地,好像出现了一个缺口,只有陛下有法子能把它填满。
“兄长,你说,如果一个人他心里每天都在想着另一个人,吃饭也想,睡觉也想,白天想,晚上想,和那人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笑出来,和那人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