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晚,大阪郊外。
石恩宙盖上一铲土,用铲子拍了拍地面。
然后他把铲子插在地上,直起腰来,脱掉了手套,从口袋里掏出已经压扁的烟盒,从里面倒出最后一根烟。
他叼着烟,小心的把烟盒叠了两下,放进口袋里,然后慢吞吞的在身上摸火柴。
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私家车。
车上的司机嘛,自然已经埋在石恩宙面前的土堆里了。
石恩宙终于摸到了火柴,这才把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标准圆形的烟圈。
他的目光追随着烟圈,在烟圈消失在夜色中后,顺势就转向了远处的万家灯火。
十年前石恩宙从大阪逃离的时候,也曾经像这样站在山上,看着大阪城的灯光。
那时候大阪比现在小一圈,灯光也没有现在这么耀眼,那时候天空中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星星。
但是现在,地上的星辰完全把天上的星辰给淹没了,严重的光污染让星空黯然失色。
石恩宙不声不响的吸着烟,看着仿佛近在咫尺的万家灯火。
在他旁边不远处的高速路上,不断有车掠过,但是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岔路上正在发生的事情。
石恩宙一点也不关心为什么这个地方会有一个延伸向树林的岔路,也不关心岔路尽头有什么东西。
为了防止野狗过来把尸体刨出来,石恩宙在附近放了能刺激野狗嗅觉的东西,对狗来说强烈刺鼻的气味会让它们感到不舒服。
野狗会绕开这个地方。
而如果有人遛狗经过这里,他会发现他的狗忽然抗拒前进,狂吠不止。
这种地方不太可能有人遛狗。就算有,石恩宙也无所谓,尸体是否被找到不重要,重要的是尸体不会开口说话。
逃跑这一路,石恩宙已经让几个看到他长相的人,变成永远不会背叛的“可靠伙伴”了。
石恩宙淡定的抽着烟,他每次处理完尸体之后,总要这样抽上一根。
“业内”盛传石恩宙能通灵,抽烟是他的仪式,在和死者交流。
然而石恩宙自己知道,他就是在抽烟而已。
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那就是这是为数不多的石恩宙可以获得平静的时刻。
没有萦绕耳边的幻听,没有时不时冒出来的狂乱念头。
石恩宙的精神非常健康,他看过的所有心理医生都这么说,所有人都认为幻听和狂乱的念头是压力过大的原因。
石恩宙相信医生们的判断,因为他们是专业人士。
那也就是说,只有现在这个时刻,他能摆脱压力。
他抽着烟,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很快,烟抽完了,石恩宙把剩下的烟屁股按灭了手心,然后小心翼翼的把这个带着他指纹的东西放进口袋里。
石恩宙在周围洒的化学品,应该会持续四到五天,等化学品消散得差不多了,石恩宙留下的气味也差不多自然消散。
其他的乱七八糟的痕迹,也会随着时间推移消失。
天气预报说明后天有雨,而雨是破坏野外现场的好手——虽然雨也会加快石恩宙留下的化学品的消散。
石恩宙拿起铲子,转身要走,却忽然站住了。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盯着前方。
“啧,又是幻觉。”石恩宙小声嘀咕。
他迈步正要走,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回到没有墓碑、平整得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的“坟墓”前,掏出扁酒壶,把里面剩下的酒全都倒进了土里。
“和你聊天,还算愉快。”
石恩宙收好酒壶,提着铁铲,走向汽车,完全不理会出现在视野一角的幻觉。
回到车上,正要启动汽车,就看见一只黑猫从车窗跳进来,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石恩宙停下动作,盯着黑猫。
黑猫也用橙黄色的眼睛看着他。
石恩宙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他的手碰触到了黑猫那油亮的皮毛。
黑猫发出威胁的“呲呲”声,但是却完全不躲石恩宙的手。
石恩宙收回手,疑惑的看了眼手心,然后他转身拉过放在后座上的背包,从包里翻出一袋饼干,撕开了以后倒在副驾驶座上。
黑猫低下头,美滋滋的吃起饼干。
石恩宙不再看猫,发动了车子。
车灯启动,穿透了仿佛某种活物一般的浓稠夜色。
石恩宙看了个没车的空档,把车开上了高速——没有任何人看到这辆车从岔路上开上来的瞬间。
日本的高速不像中国的高速,全程封闭。
毕竟不收费。
石恩宙开着车,向大阪急驰而去。
**
桐生和马洗完澡出来,正好看到池田茂穿着整齐从自己用的客房出来,在玄关穿鞋。
“你干嘛?”和马疑惑的问。
“去便利店上夜班。”池田茂回头对和马笑了笑,“师父早点睡吧。”
“你这身体吃不消吧?”
“还行,这种24小时便利店是新产业,其实晚上没什么人来的,可以复习可以睡觉。”
“是这样吗?”和马很怀疑,“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这样把自己逼得太紧,万一落下什么病根,以后有得你后悔的。”
和马这说的是自己上辈子的切身体验,三十岁之前他随便通宵,通宵完第二天还精力充沛,睡两三个小时起来又生龙活虎。
等到了三十岁,各种毛病就开始来了。
去看医生人家直接说:“年轻的时候没少加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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