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点了点头,拱手说道:“正是如此!当年晁御史深得景帝器重,吴王刘濞等人为挽狂澜,借袁盎之手进献谗言,再以七国大兵压境内外使力,终致晁御史腰斩弃世。
而今之势与当是时何其相似也,张让等人居于内宫,皇太后言听计从,我等仿佛老鼠拖龟一般无从下手。末将以为,大将军可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来京尽诛阉竖,不容太后不从。”
“不可!”
众人尽皆议论纷纷,蓦然听得席上一声重喝,众人转头瞧去,发现一人已从席间站了起来,正是主簿陈琳。
袁绍正在说到兴头上,听闻有人唱反调,顿时勃然大怒,掉过头来瞪着陈琳喝道:“为何?”
陈琳平静的看着袁绍说道:“掩目而捕燕雀,是为自欺也。正如本初所言,如今之势与当颇有相似之处,但却又何其不似也。景帝之时,国泰民安,朝中兵精将勇,周亚夫、郦商、栾布、窦婴俱为一时之名将。
现在呢?北校五军已随皇甫义真出镇凉州,朝堂空虚,又怎能与当一比。将军仗皇威掌兵要龙骧虎步,高下立判。若要诛杀张让之流,不过如火炉边燎毛耳。只需行权立断,以雷霆之势镇杀即可。
合于道,违于经,为天人所顺。岂有反抛弃利器,寻找外援之故。将军若是外檄大臣兵临京阙,若是诸镇刺史各怀心思,无异于干戈倒拿,把柄送于他人,功决不成,徒徒地成为乱恶的台阶。
一人计穷,众人计长。适才本初之意,希望将军效仿晁错事本无可厚非。但属下想请问将军,如今的京中可还有周亚夫,可还有窦婴诸人?北军五校其余将士可否一战!”
“不错!”
未待何进评定,曹cao)而起:“宦官之祸,如秦之赵高、前朝之石显,自古有之。但究其原因,不过皆因当时之天子假权宠信而已。如今先帝已去,张让等辈虽受皇太后青睐,却无新君之恩宠,付之廷尉狱吏足矣,何必纷纷召外兵乎?”
“孔璋不解行伍,自然是书生意气,懦夫之言。”何进拍案而起怒喝一声,指着曹cao)斥道:“孟德,本将军视你若心腹,你今却是欺我不成?若非娘娘阻碍,一吏自然足矣,又何须再作议论?”
陈琳、曹cao)默然无语,众人也是一片声。见堂下再无人行反对之事,何进将手中茶汤一饮而尽,在案桌上重重一拍,差人持密诏星夜前往各镇而去。
……
周易中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样的一件事,不同的人果然有不同的看法。
一段“西汉七王之乱”,袁绍看到的是借力打力由外及内,陈琳看到的是诸镇野心乱象将至,而董卓帐下第一谋士李儒看到的却是大义和机遇。
此时,李儒就坐在董卓帐前,双目狭长细小,形消瘦,只有脸上还长着几两,一袭淡绿的长袍罩在上,虽是坐于董卓左手第一的位置,但看上去毫不起眼,仿佛孤卧在荒原上的野狼。整个人极为安静,只有颔下那缕微微颤动的长须才能现出出内心的不宁。
李儒将手中那纸密诏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双眼微看着董卓问道:“主公有何打算?”
打算?文优难道是第一天到董某帐下吗?
董卓不满的看了李儒一眼,说道:“董某受先帝隆恩,才居高位执掌我西凉数万大军。如今陛下新继大权旁落,何进屠夫竟敢掌控国家利器,张让等阿谀鼠辈玩弄权术,以至国家凋零,生民疲敝。本将军自当效吐哺之周公,辅政之霍光,扶持新君重振汉室!”
话音刚落,座中将士血沸腾,纷纷慨然请命。
果然不愧面皮厚心肠黑的一代枭雄,在自己人面前也是一这一副模样,还特么的要脸不。
李儒暗自冷笑一声,轻睁双眼淡淡的注视着堂下将领,将手中的密旨轻轻的递给董卓,说道:“主公可知景帝时期晁错故事?大将军何进制阉党,密旨昭告诸镇。但密旨终究是密旨,中间多有暗昧之处,于我等大义终是不利。主公何妨效仿当年七王事,差人上表,名正言顺,如此则大事可图!”
七王之事?
董卓诧异的看了李儒一眼,又抬头扫了一下角落中的另一头孤狼,见贾诩双眼微闭仿佛已经入睡,只有那排眼睫毛轻微眨动,嘴唇微微张合了几下,仔细听着仿佛“大义在手,天下我有”的字样,心中一动,望向向李儒听其继续说道。
“主公,大将军要求我等兵发雒阳毕竟是按密旨行事,刘汉王室仍为士人心中正统,天下迂腐之士心里终究多有不满和违逆。主公若是堂堂正正奉旨入京,再祭出‘清君侧,诛佞’的旗号,大义在手,又何愁山野贤士前朝遗老阻挠主公效伊霍之事?”
董卓闻言大喜,再看那贾诩时已沉沉昏睡,急令帐中文书起草上表。
表曰:窃闻天下所以乱逆不止者,皆由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之故。臣闻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臣敢鸣钟鼓入雒阳,请除让等。
如此,社稷幸甚!天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