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蒙家军成军以来,这是损失最大的一次。
蒙阖跟随蒙恬身旁已久,这支蒙家军一直以来,都被蒙恬交给蒙阖掌管,蒙阖将其视作了自己的第二性命。
扶苏并未说些什么,在此刻,任何话语都是徒劳的。
蒙拓原本的喜悦之情,在听到蒙阖口中的伤亡情况之后,顿时被冲的干干净净,对于蒙拓来说,蒙家军在他的心中,亦是处于一种极为特殊的地位。
英布步入大帐之中,道:“此战新军未曾负伤只有八百人,能战之兵,不过千人。阵亡千余人。”
英布话语之中不带丝毫的情感,可是,扶苏感觉得出来,英布不过是在压抑这份痛苦。
英布和新军朝夕相处,没有谁对新军的情感比英布更深,那是和他朝夕训练的兄弟,是他在战场上的左膀右臂,是他值得信任的战友。
三千新军,结果和蒙家军相差无几,仗打到这一步,秦军取得的战果很大,可是损失亦是不小。
“都振作起来。”扶苏知道,在这个时候,谁都可以有时间悲伤,唯独他不行,他是整个秦军的统帅,他要为整个秦军负责。
“我意,休整一夜,按照原定计划,追击东胡。”
当这句话出口,蒙阖、蒙拓和英布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扶苏。
“公子,我军损失过半,如此还要追击么?”蒙拓不确定的问道。
“如此,我秦军还能有多少回去?”蒙拓道,“公子,班师回朝吧!”
蒙阖和英布皆是默不作声,可从他们的眼神和样子之中,扶苏感觉得出来,他们二人在期待自己肯定蒙拓的建议。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扶苏目光紧紧盯着英布和蒙阖。
历来战争受挫或是军队损失过大,军中便会弥漫着一股思乡的风潮,上至将军,下至士卒,都会被这样的风潮所包裹。
蒙阖想了想道:“公子,东胡已经逃了一日,我秦军只怕追赶不及……”
扶苏仔细聆听着蒙阖的话语,然后道:“十万大军纵然撤离,一路上亦会留下痕迹……”
见三人皆是默不作声,扶苏道:“不错,我们的损失很大,可是我们的战果同样很大。”
“我们以三万兵力,击溃了五倍于我们的东胡人,击溃了两倍于我们的匈奴人。”
“可是,胡人并未因此受到重创,东胡人如今还有十余万骑兵,只要这些骑兵还在,要不了三年,胡人便可重新侵犯我大秦北境。”
“难道到了那时,胡人破关,无数百姓流离失所,被胡人掳掠到草原上为奴为婢,就是你们所愿意见到的么?”
“看看外面那些百姓,他们都是我们大秦的子民,他们年年缴纳赋税,供养国家,供养军队,就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个时候选择退缩的么?”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重创胡人的大好机会摆在我们面前,我们就真的应该放弃这个机会么?”
“我们的损失很大,可是胡人的损失也很大,我们所要比拼的就是谁能够撑到最后……”
“……你们好好想想吧!”扶苏步出大帐,将三人留在账中。
扶苏抬头望着外面的星空,努力的让眼泪留在眼眶之中,他如何不心痛?可是,他却必须要狠下心来,带着这所剩不多的秦军,选择继续和胡人死磕。
因为,这是理智告诉他所能做出唯一且正确的决定,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扶苏看向咸阳所在的方向,他感受到了为何他的父皇嬴政有时候做事为何会变得如此决绝和心狠手辣!
无他,时势使然。
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身不由己,看似权力极大,拥有四海,可是,所做的决定,越是要慎重,所考虑的东西也会更多。
而关键便在于取舍二字,所舍弃的东西,便是要付出的代价!
扶苏来到了一处地方,在他前方,横列着万具尸体,皆是阵亡的秦军将士。
扶苏记得,一日之前,这些还都是鲜活的生命,可是,现在都成为了冰冷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地上。
扶苏朝着前方,躬身三拜,道:“诸位兄弟,一路走好,你们的妻儿父母,扶苏但凡活着一日,绝不会亏待他们……”
在明日,这些,将会在大火之中化作一捧骨灰,然后,带回到大秦。
说到最后,扶苏瘫坐在地上,眼泪不住的流下,他记得,他们之中有一些人他还认识,还和他们一起吃过饭,聊过天,训练过……
“谁?”骤然感觉到身后一道身影,扶苏当即擦干眼泪,朝后看去。
见是田桓,扶苏问道:“你来此做什么?”
田桓并未说话,二人僵持在那里,良久,田桓道:“我自小和墨楚师兄在一起,也最为崇拜墨楚师兄。”
“墨楚师兄的天分很高,在墨家诸多弟子里面,没有谁能够超过他,所有师兄弟对墨楚师兄皆是心服口服。”
“可后来,墨楚师兄和公子相识,又来到了北地一年有余。”
“这一年,墨楚师兄跑遍了北地大大小小的险峻关隘和周遭大的城池,记录下了几十卷东西。”
“我和师兄弟们皆是不解,问师兄为何如此?”
“他说,他是为了公子。”
“在最后,他告诉我,说他相信公子会做一个福泽万民的圣明之君。”
田桓脸上露出一抹惨笑,道:“我起初有些不信,可现在,我信了!”
“为什么?”
“因为公子也会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