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白调息了一整夜,睁开双眼,对上沈道长的视线,微微一笑。
他这一笑,沈御岚又有些不确定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乐正白,似乎别无二致,将方才隐隐的陌生感和胡猜乱想都打散得干净。
乐正白经过一夜的修养,修为更进一步,心情不错地开口:“沈道长,早啊。”
沈御岚被晃到眼了似的,收回视线,低声回应一句,忽然起身离开了片刻。
回来时,手里便捧着两片以宽大树叶叠成的小杯子,里面装着清澈露水,其中一杯放到乐正白面前。
露水是方才走出山洞时从林中最嫩的叶尖上取来的,有着术法加持,并不费力,再过片刻,那些露水便要全部被晒得蒸发不见。乐正白拿起绿油油的小杯子端详,发觉上面还带着极微弱的天地灵气,想必是昨夜恰好月色明朗,让露水也得了恩泽。
沈御岚以为他在顾虑,便将自己的那杯递了过去,示意交换一下也无妨,“宗主放心,只是寻常露水。”
乐正白有点想笑,他并非在担心这个,却还是顺水推舟地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灵气浅淡,不过算是点缀,这一点下肚,怕是还没有沈道长以术法收集露水时使用的灵气多。
乐正白:“这露水实在寡淡,沈道长,不如下次与本座同饮美酒,还能尝出些滋味来。”
沈御岚也饮了自己的那杯清露,拒绝道:“宗主的好意贫道心领了,可门有门规,出云门弟子不得饮酒。”
果然是仙门乖徒弟式的标准回答,乐正白倒未觉得没趣,无赖道,“沈道长说过什么事都会答应本座的。”
沈御岚:“宗主不是说只有护法一事吗?”
乐正白很坦然地看过去,“本座反悔了,要再加一件事。而且,喝酒而已,不算有违道义。”
沈御岚挫败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宗主,有几件事,贫道实在不解。”
乐正白:“讲吧。”
沈御岚深吸了口气,下定什么决心了似的开口:
“第一,宗主既然有能力做到不被人察觉地进入仙盟大会结界,那日又为何故意引起仙门注意?
第二,宗主今日为何要对花无欺下杀手?宗主应当清楚,花无欺就算得罪了宗主,也是因为贫道让他误会。
第三,贫道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修士,与宗主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无冤无仇,宗主为何屡次三番不肯放过贫道,实在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入了宗主的眼?
第四……宗主手臂上的咒纹,贫道前所未见,是否和宗主昨日刀下留情的原因有关?”
终于问出来了。
乐正白耐心听着他一连串的问题,将沈道长略带忐忑却依然坚定的神情收入眼中,细细品味。沈御岚等了半晌,以为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如果宗主不便回答……”
“沈道长此时就不必再客套了,”乐正白打断他那习惯性给出的体谅话语,卖起了关子,“这四个问题,其中三个,都有着同样的答案,以沈道长的见识,想必不难猜出。”
沈道长敛了神色,垂眼道,“宗主高看了。”
乐正白站起身来,“高看?本座倒是觉得自己的眼光从未错过。换了任何人都可以说,沈御岚不过是根骨好了些,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本座犯不着处处针对,更不值得本座利用……沈道长,你扪心自问,如今的沈御岚,当真只是个普通修士?本座杀花无欺,当真是没必要没好处的事?”
他每说一句,便朝着沈御岚靠近一步,话到最后,已几乎贴到沈御岚耳边,声线前所未有的温和低沉,仿佛在故意蛊惑人心,后者听在耳里,却如遭冷水浇背,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沈道长,这么久了,也该累了,在本座面前,就别再装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宿主,好好的温柔情话,你是怎么说出毛骨悚然的威胁特效的?
乐正白:我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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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传音纸鹤
两人站得近在咫尺,在他视线不加掩饰的侵略下,名为沈御岚的真实无处遁形。
他能看到沈道长竭力保持着镇定,也能看到这样的努力有多么失败。
比如被那层层道袍覆盖包裹的修长身躯,脊背和肩颈处的肌肉忽然绷紧,线条多了三分僵硬。这件道袍本就因受伤而有几处破损,尽管以千净术洗去了血污,也略显破烂,不是一件合适的遮掩物。
再比如那些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修道之人到了沈御岚这样的境界,早已洗髓易经、冰肌玉体——如今正微微颤栗着,有细小的绒毛倒竖起来,薄薄的皮肉之下,甚至能看到颈动脉的起伏陡然加快。
静心聆听,还能发现他在急促地吸气之后,又因他的靠近而屏住呼吸。
乐正白试图进一步探究,却被那低垂的眼帘阻隔在外,只留给他细数睫毛多少根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