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你来我往地过招,直至金刚把内场票要回来了,苏涣才扔下苏辂找他弟去。
苏辂对他爹这种过河拆桥的行径很是不齿,却也没办法。他爹年纪大,听说年纪大了要像小孩一样哄着才成,他得让着点。
所以说,他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善良又太过孝顺。
人善被人欺啊。
他爹和他三叔冒着艳阳天出门看戏,苏辂又摊回去当咸鱼,他这个月的出门份额已经用完了,谁都别想他再动弹一下。当废物这么快乐,谁会不想当废物呢?
苏辂这边躺着享受,外头却彻底热闹起来了。
张方平这位一把手,对于成都府的人来说还是位“新官”,由于各地官员在外围等着开场,不得不说这场戏的吸引力还真大!
苏涣往周围看了眼,被这仗势弄得暗暗心惊,不由在心里盘算起自家臭小子的小金库这次又该扩容多少倍。
虽说人生在世不能只图钱,可这小子弄钱的能力着实让他这个当爹的都有点嫉妒。
苏洵也知道这出新戏是侄儿弄出来的,看到场里场外都这么多观众,心中也有些吃惊。他还以为他们两个当长辈的是来捧个人场,没想到人家这还真不缺人!
等正戏开场,苏洵很快被吸引住了。
苏洵喜读兵书。
苏洵不是正路子学出来的人,他差不多三十岁才有志于读书,比起单独追随哪个老师读书,他的学问大多是自学和游学学来的,与那些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不太一样。
朝中文官大多都讲究“以和为贵”,他不一样,他有一颗主战的心。他写的文章也和别人写的文章不一样,别人写文章都是写仁义道德、磊落胸怀,他的文章写满“权术”二字,专爱研究因时制宜的经世致用之学。
张方平挺爱苏洵的文章,当初雷简夫给张方平写举荐信的时候附带了苏洵父子三人的习作,张方平看了大为赞赏,当场就生出把他们推举上去的想法。可摆在现下的文坛之中,苏洵完全是个野路子,与流行的风格格格不入。
要是现在的科举录取风向不转一转,他这种文章想要考中恐怕有点难。
苏洵已经去应试过,确实没考中。不过苏洵不准备放弃,更不准备改,他觉得自己应该坚持下去,他读了这么多书、走过这么多路,合该有自己的思想和自己的观点,没必要非要拗得跟别人一样。
这出戏就很对苏洵胃口,里面的打斗干脆利落,整体情节也很好地塑造出了铁面将军能打能抗又心怀百姓的战神形象。
当然,战神这个说法有点夸张,不过坊间戏传夸张点也无妨,无伤大雅。
反正看完这出戏,大伙不仅心里很安稳,还忍不住嘲笑那些听信谣言的人太蠢:南诏离蜀地两千里,侬智高怎么会带兵打过来?狄将军这么英明神武,叛军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往外打?他们早被狄将军打成一盘散沙了!
这两天随着抽奖用的十个小问题传播开,越来越多人自觉对南边的战事“了若指掌”。
要是遇到乡县来的人担心侬智高打过来,成都府每个街头闲汉都能有理有据地反驳回去,唬得那些外来人一愣一愣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无知。
这部戏虽然算是任务戏,排练时间也不长,宁胜男这个“铁面将军”扮演者却把整场戏带活了。
苏洵看完了,只觉无一处不精彩。
到退场时,苏洵和身边的兄长感慨道:“要是父亲在的话,应该会很喜欢这出戏。”
他们父亲苏序是个十里八乡都有名的豁达人,年轻时不爱读书,爱喝酒和交朋友。到老了,他倒是突然爱上写诗,就是没什么文采,写的是田埂上的事、酒杯里的事、每一天发生的大事小事,林林总总写了数千首,没一首称得上是传世之作。
今天这出戏,连句像样的唱词都没有,台上的人就像是活生生的人一样,顶多只是讲起话来更讲究韵律和排比。除去这些许的艺术加工之外,每一句台词都很直白,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过路百姓,全都能听得明白。
这是演给百姓看的戏,少了门槛,多了趣味。
所以苏洵说,他们老爹应该会很喜欢。
提及已经故去的父亲,苏涣面上也有些怅然。他叹息着说道:“我与大哥埋头苦读那么多年,在朝中汲汲经营,也不曾混出什么名堂来,官当得一般,文也写得一般,唯独你和子瞻随了父亲心性,生来豁达通透,日后你们的成就定然会高出我们两个当兄长的不少。”
苏涣说的是实话,他自己是进士,他两个儿子也是进士,可大宋开国近百年,科举进士还少吗?前些年甚至每两年就开一轮举试,偶尔还会加开恩科,可以说进士一点都不值钱。
苏涣混迹官场那么多年,对自己多少有点数,他都五十好几了,这辈子估摸着也就这样了。
两个儿子虽也一只脚踏入官场之中,却也不是什么有大本领、大志向的人,指望他们能成为多出色的人也不大可能。
苏洵见兄长兴致不高,不由说道:“我看侄儿就挺好。谁家孩子在七八岁的年纪办事能这么妥当?”
苏涣直摇头:“这小子,往后不给家里惹祸我就满意了,能指望他什么?”
提到这个,苏洵也沉默了。
他小儿子苏辙还好,做事是个稳当的,从小就懂得给他哥打掩护,兄弟间的情义不可谓不深。
他大儿子苏辙就不同,他